蒋氏虽精明,终究不过是一介内宅妇人,被夜雨这般模样吓得语无伦次。
“那咱们便先核对一遍?”骆玖语声音轻柔,似在商量。
“哎,先……先查着。”
蒋氏低声回应,心中已开始盘算对策。
这侯府账目倒也好算,几位朝官一番清查,便有了结果。
“回禀昭华郡主,侯府中馈账目亏空十万两,如今已补齐。之前缺失的御赐圣物,亦已寻回。只是……”那司会略一思量,也不再犹豫,直言道,“先夫人的嫁妆,尚缺几样。”
“怎地,我姐姐的嫁妆还未找回?”
话音刚落,庄文雅便已坐不住了。
好啊,骆老太太与蒋氏为填补中馈、寻回御赐之物,倒是费尽心力。
如今先夫人嫁妆倒是并未悉数追回,真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此刻的蒋氏,虽面色涨红,低着头,却颇有几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姨母,莫要着急。”骆玖语将庄文雅按在椅子上,轻声安慰。
庄文雅知晓这个外甥女自有打算,即便心中再气,此刻也只能点头,强忍怒火。
安抚好庄文雅,骆玖语这才转过身来,轻声说道。
“大伯母,母亲的嫁妆,若被雨淋湿,有所损坏,亦无妨。那终究是个念想,您送回来便是。”
蒋氏早有对策,全然不顾庄文雅的质问,见骆玖语如此商量,便做出一副委屈模样。
“哎,也是怪你祖母与我,前些日子见大雨淋湿了你娘的陪嫁之物,心中不忍,便将那些物件拿去庄子晾晒。谁料想,许是被旁人看上,偷了去,这才难以寻回。”
一堆物件,旁的更贵重的都在,偏偏嫁妆被偷,这说得过去吗?
但骆玖语只当听了个真,面色凄然又无奈。
“啊,原来如此,我还想着,看着那些物件,也算是睹物思人呢。”
“那……昭华郡主,你看这……”蒋氏见骆玖语如此柔弱无助,心中一喜,赶忙追问。
想来,这一关算是过了。
谁料此刻,骆玖语神色陡然一变,眸光清冷,冷声质问那司会。
“这位大人,不知我母亲那些丢失的嫁妆都有哪些,价值几何?”
那司会本就是个热心肠之人,上次之事后,他本就对骆老太太和蒋氏心生鄙夷。
今日见蒋氏又要耍赖,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憋闷之气。
此刻听闻骆玖语发问,他顿时来了精神,语气中满是愤慨。
“回禀昭华郡主,先夫人陪嫁之物中,丢失的有天山雪莲冰丝绡裙、和田暖玉簪、红宝石珠钗、香云纱、云锦等诸多珍品,价值不菲,总计高达七万两之多。”
“原来如此,数目倒也不少。”
骆玖语面色略显为难,缓缓转过头,顺势给夜雨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夜雨何等机灵,瞬间心领神会,赶忙上前提醒。
“昭华郡主,先夫人的嫁妆虽已无法追回,但这七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在景国,千两数目的亏空便足以让人锒铛入狱,您身为未来的王妃,若连万两银子都管束不住……”
话虽未挑明,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蒋氏本打算借着庄君雅嫁妆难以清算的借口,妄图赖账。
如今经夜雨这么一提醒,她心里不禁泛起嘀咕:难道不归还这七万两银子,就不让骆玖语插手瑾王的产业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骆玖语又会如何应对?
她正暗自揣度对方究竟有何打算,便听得骆玖语冷声开口。
“既如此,那便劳烦大伯母拿出真金白银,赔偿我母亲嫁妆的损失。”
“赔偿?这是何意?”蒋氏一脸茫然,满心狐疑。
方才还口口声声说只是借着母亲的嫁妆睹物思人,怎的一转眼就不谈情分,只论损失了?
“大伯母方才不是说母亲的嫁妆没了?这价值七万两的嫁妆凭空消失,我岂能不追究?若连这七万两都处置不好,日后我在瑾王府,又如何掌管那偌大的家业?所以大伯母即便是为了我好,为了侯府的女儿日后在外能有个持家的好名声,也该自掏腰包补上这七万两。”
骆玖语这一番分析,有理有据,让人难以挑出半点错处。
最后那句“自掏腰包”,她更是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七万两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数目。
可这哪是七两、七十两,分明是七万两啊!
之前铺面的亏空,虽说各掌柜占了不少,可大头不正是被蒋氏和骆老太太贪了去?
为了填补账面亏空,两人几乎耗尽了所有积蓄。
而那些御赐之物,蒋氏早已拿去送给朝中大臣打点关系。
为了赎回那些珍宝,她只能忍痛低价变卖宅邸,又添置了不少珍宝。
之后一家一家地登门,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才换回了侯府原本的珍品。
即便如此,她还是遭了不少朝臣的白眼。
如今,竟还要她再拿出七万两,蒋氏真想当场破口大骂!
但她是个能屈能伸之人,此刻自然明白低头服软的道理。
“昭华郡主,你瞧瞧你大伯那个没出息的,这些年本就没多少进项,我哪来七万两银子哦……”
“大伯母这是在说笑呢。”骆玖语轻捂着嘴角,轻笑一声,打断了蒋氏的叫苦。
她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之前堂姐在西南时可是说过,这京都城随便送个伴礼,那都得一万两。这么算来,七万两对于大伯一家而言,定是易如反掌。”
谁能想到,当日骆思梦为骗取骆玖语一万两银子,随口吹的牛皮,今日竟在这儿应验了。
“一……一万两?”蒋氏忍不住咋舌。
这亲闺女真是将心养大了,竟能如此编排了?
可她又怎会出卖自己的亲闺女,“是,梦儿说的倒也没错……”
“那大伯母的意思,便是我娘那些嫁妆是旧物,您用银两来填补太亏了?”
“啊?”
本就还在思索如何圆一万两伴礼的海口,此刻骆玖语这个思路,更让蒋氏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骆玖语哪里会给她狡辩的机会,她自顾自的突然开始生气,撅起了小嘴。
那意思便是认定了蒋氏对庄君雅嫁妆的嫌弃。
“既如此,那便旧物赔旧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