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坤见状，赶紧按住张宝成手腕：“老张你这是干什么？别意气用事，这要是摔了，算谁的！”
“让他摔！”
李文轩突然提高声音，“这罐子明明就接过底子，罐子上沿大概率是真的出土文物，但是并不完整，卖不出个好价钱，奸商就想出了接底重新烧制的办法，一眼就是造假的东西，就算碎了也不可惜。”
一时间，整个会场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拍卖会哪有这撕逼现场精彩啊！
穿红马甲的会场拍卖员小跑过来，打圆场：“各位老板消消气，要不咱先……”
“拿锤子来！”张宝成扯开唐装盘扣，直接把拍卖员往开一推，喊道：“你聋了是不是，还不快拿锤子来？！”
收藏圈里的人都知道，倘若什么时候需要请护宝锤来，就证明宝主做好了销毁物件儿的准备，要么是为了将已知的假货销毁禁止流通，要么……就是要“玉石俱焚”，以证清白。
现在的张宝成睚眦欲裂，跟失心疯了一般。
很显然，他属于后者。
不一会儿，拍卖员就把会场的护宝锤请了过来。
张宝成攥着锤柄的手暴起青筋，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李文轩：“小子，你有没有胆量跟老子打个赌，一会儿你指定位置，我一锤子下去……要是假的，我当众向你道歉。但这要是真品，你要以100块钱的价格买下瓷罐，还得额外赔我500块钱精神损失费！”
李文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未直接回话。
张宝成冷笑道：“怎么？不敢了！那你就现在当众承认，你是胡说八道的，是你诋毁我和我的传家宝。你还得给我保证，以后不再踏入古董收藏圈子一步！”
“老张！”刘和坤见张宝成越说越过分，忙制止道：“小李到底是年轻人，看东西难免有打眼的时候，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在场众人也有人出来说话，觉得张宝成太过不饶人了。
更多的确实站在张宝成这边：“刘老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在场的大伙儿谁没年轻过啊？要是仗着年轻就能胡说八道，不尊重长辈，圈子是不是乱套了！”
“就是啊！张老板可是给足了诚意，连护宝捶都请出来了，这个小李要是不肯道歉……哼，以后别说我们圈子里容不下他，就连各大工厂、公司，也没人敢跟他合作了。”
刘和坤寡不敌众，渐渐败下阵来。
望着昔日的土豪暴发户如此低声下气地帮着自己说话，李文轩叹了口气。
要不是要刘和坤在，他早和这帮人撕破脸了。
想着，拍了拍刘和坤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随后拿起展示桌上用来标注示意的粉片，在罐腰画了条线，扬声道：“大家走过路过都来做个见证，瞧瞧究竟是我信口雌黄，还是有人错把假货当真货卖。这条线就是造假接底的分界线，从这里砸开，一切自然见分晓。”
张宝成暴喝一声，抬起锤子就要砸去。
却被李文轩拦住：“慢着。”
“怎么了？”张宝成笑得扭曲：“你反悔了，终于肯承认是自己胡说八道、污蔑诽谤了！”
李文轩冷冷一笑：“你想多了，我是想说，这个赌注不公平啊。刚才你说，如果是真品，我要赔钱还要道歉，可是……如果这是赝品呢，你张宝成打算怎么办？”
“我、我张字倒着写！”张宝成扯着嗓子嚷道：“老子是做木材原料的，要真是假货，你姓李的去老子厂里挑木材，老子给你打对折，不，一折！”
其实张宝成不是没怀疑过这瓷罐的手感。
可是他自诩对清朝古董最是了解，左看右看都没看出究竟哪里不妥……
现在，他不肯承认李文轩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道行比自己深，更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是自己看走眼了。如今自己被指售卖假货，这否定的态度要是不坚定下去，以后他在圈子里还怎么混？
李文轩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张宝成的赌注。
锤头悬在白线上方三寸，他瞥见张宝成的喉结动了动。
铜锤落下的瞬间，张宝成紧咬着牙，闭上了眼。
罐子四分五裂，瓷片飞溅。
与此同时，人群炸开惊呼——
只见，瓷罐的断茬处赫然露出两层胎土。
上层细腻如脂，下层粗粝似砂！
李文轩抄起茶壶浇在碎瓷上，灰浆遇水立刻泛起泡沫，他拿起来展示给多诱人看：“看见了没？这是化学黏合剂，张老板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宝成突然暴起，抄起半截瓷片就要扑过来。
刘和坤身材高大，立刻拦住了他，铁钳似大手扣住他腕子：“张老板，愿赌服输啊，大家可都看着呢。要是还闹下去，只怕你以后在圈子里没法做人。”
玩不了古董是小，要是连厂子里的生意也受到牵连，可就是大事儿了……
张宝成咬了咬牙，终于稳住身形。
皮笑肉不笑地道：“真没想到，刘老板身边有这样一位小兄弟帮着掌眼，简直是慧眼识珠，老兄弟我真是自惭形秽啊。哈哈，哈哈哈！”
“张老板不必谦虚，”李文轩笑道：“只是李老板不要忘了，以后我去你厂里挑木材，要给我打一折啊。”
打？我打你妈！
张宝成心中怒骂，面上却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好啊，我等着小兄弟大驾光临。”
一时间，李文轩在会场上一鸣惊人。
所有人都知道了，刘和坤身边有一个堪称黄金瞳的小伙子，能通过观察和摩挲看出造假技艺高超的拼接瓷器！
甚至有人接二连三地捧着刚买的物件儿来，请李文轩给他们掌掌眼，看看是不是买亏了，是不是做了冤大头。
其实这些东西李文轩刚才都看了个大差不差。
基本上就没有真货！
他只能说：“只要是10块钱以内买的，都不算亏。”
——毕竟，有些是民国的物件儿，过上个十年八年也能卖个几万块钱呢。
此时又有人递上来一只铜盘，求他判断。
然而，李文轩没顾上接铜盘。
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盯在不远处角落里无人问津的铜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