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不避不抗,静静地看着她。
然而,越是这样,萧宝惠昂扬起来的手掌,却僵在半空,怎么也扇不下来了。
萧宝惠红着眼睛问:“你怎么不反抗?”
凭许靖央的身手,肯定能躲的了,可她什么也不做,就站在那等着萧宝惠打她。
闻言,许靖央红唇色泽微淡:“从参军到现在,末将自认为没有愧对任何人,唯独觉得亏欠公主。”
萧宝惠杏眼睁圆,泪水顿在眼眶里。
许靖央后退两步,拱手躬身:“不该欺骗公主,是末将之错,对不起。”
看她如此坦荡磊落,萧宝惠瞬时泪如雨下。
萧宝惠心中,既欢喜又酸楚,既欣慰又苦涩。
欢喜的是,眼前这人果真如她梦中千百次描摹的那般。
有着铁骨铮铮的将军气度,磊落坦荡的君子风范。
那挺拔玉立的身姿,那清正明亮的眼神,分明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模样。
可转念间,心头又涌上万千酸涩。
她日日盼夜夜想的如意郎君,竟是个女儿身!
方才扬起的巴掌终是无力垂下,化作指尖的微微颤抖。
萧宝惠哽咽:“许靖央,我讨厌你。”
她转身提裙离去,宫女们急忙纷纷跟上,嘴里喊着公主。
萧宝惠离开时,撞了下刚刚回来的五姑娘许靖妙。
许靖妙惊呼一声,险些滑倒,幸好身旁陪伴的卢六公子扶住了他。
“小心。”卢六公子抓住了许靖妙的手腕。
许靖妙堪堪站稳,回头看去,只见九公主洒泪上了马车。
“公主没事吧?”许靖妙疑惑。
正在此时,她垂眸,看见卢六公子大掌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
许靖妙忽然脸红,她轻咳一声。
卢六公子这才连忙松开手,作揖赔罪:“方才唐突了。”
许靖妙看着他温俊的眉眼,含羞道:“没事,你也是为了我……对了,我们快去找大姐姐说正事。”
许靖妙和卢六公子的感情日益升温,三房便在准备跟卢家相谈婚事。
自从许靖央女扮男装的身份曝光后,许多原本巴结威国公府的世家大族都开始观望皇帝的态度,刻意与许家保持距离。
然而卢家却并不避讳。
卢六公子甚至主动替许靖央撰写文书,将她从军报国的事迹传扬于市井之间,引得众人称赞。
昨日,许靖央托妹妹许靖妙向卢六公子求助,希望他能利用在刑部任职的便利,帮忙疏通关系,让她能去探视被关押的许鸣玉。
此案本应交由三司会审,但负责的官员却故意拖延办案进度。
显然,他们是想等皇帝对许靖央的处置结果出来之后,再决定如何定许鸣玉的罪。
许靖央已经从顾嘉那儿拿到了准许权,现在又有刑部的首肯探监,她终于在牢狱中见到了被关押了将近半个月的许鸣玉。
狭小的牢房里,仅有一张简陋的木榻和一盏微弱的油灯,墙角堆着些干草。
许鸣玉就靠坐在墙边,听到动静缓缓抬头。
原本英挺的脸颊微微凹陷,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可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星。
牢狱之苦并未磨去他的英气,反而更添几分坚韧。
他瘦了太多,身上的囚衣有些宽大,袖口处还沾着些尘土。
见许靖央进来,许鸣玉先是一怔,随即扬起嘴角:“阿姐!”
他急忙爬起来,手脚上的铁链震荡,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许鸣玉跑到牢房跟前,与许靖央四目相对,他红着眼,笑容却是和煦的。
“阿姐!我都听狱卒说了,原来你就是兄长,我就知道,只有你能有那样的本事,在边关统领千军万马,杀敌百万,我就知道!”
许靖央伸手进牢房,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这些天在忙我自己的事,没能及时来看望,你受苦了。”
许鸣玉手指微微蜷缩,收回袖子里。
“不苦,是我大意了,才会被人暗算,不过我相信皇上英明,定能查清楚我是无辜的。”
许靖央含笑:“你能这么想就好,我带了家里的饭菜给你,竹影,把吃的拿来。”
旁边一直有两个监牢里的狱卒,站在她们身后盯着她们。
当竹影打开食笼的时候,其中一名狱卒主动走上前:“许大小姐,我们要例行检查。”
许靖央颔首:“请便。”
狱卒在食笼里翻了翻,见没有什么可疑之物,全是饭菜,便让另外一个狱卒打开牢房,将食物送了进去。
家里的菜肴,吃的许鸣玉眼眶通红。
旁边的狱卒有意跟许靖央套近乎,主动说:“之前王爷也派人送饭菜来,不过许四公子都不怎么吃,如今大小姐来了,到底不一样。”
许靖央问:“王爷?宁王殿下吗?”
狱卒点头,许靖央心中有数。
她最分身乏术时,一直是萧贺夜在帮她盯着许鸣玉这边,所有犯人进入大牢都要吃杀威棍,才能更好审讯。
但许鸣玉从进来到现在没有受过任何鞭打,许靖央知道,是萧贺夜的功劳。
这份恩情,她暗记下来。
“平时你们也辛苦了。”说罢,她让竹影给了这几个狱卒一点银子当做茶钱。
他们倒是不敢收,可语气好了许多,还主动说:“听闻上头的大人决定,要在三日后邀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御史台台政大人一块会审本案,相信定能很快水落石出。”
许靖央闻言,便对许鸣玉道:“玉哥儿,你到时候面对三位大人,不要惧怕,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知道吗?”
许鸣玉重重点头:“阿姐,我明白了。”
许靖央没有多留,只一炷香的时间,便带着竹影走了。
她走后,许鸣玉便坐回墙边,等到夜深人静时,他用余光确认没有狱卒盯着他,左手才伸进袖子里,轻轻地摸到了一块坚硬的边缘。
阿姐握着他手的时候,也将这个东西放在了他掌心里。
他知道,这是他洗清罪名的关键。
没过一天,京城里忽然传出一件事。
有人不知怎么查到了许靖央出生那日,天狼星现世。
朝中便立即有官员上奏反应,声称自古天狼为凶星,一旦现世,代表不祥,更象征着战事。
如此不祥之人,岂能立为朝廷女将,让她祸害国之根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