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安全带勒入胸口的窒息感,刺目的远光灯——俞瑾在最后一刻只来得及抱紧怀中的公文包。
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来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俞瑾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襟危坐在一张红木雕花椅上,面前是一盏冒着热气的青瓷茶盏。
\"俞小姐?俞小姐可有在听?\"一个略带不耐的女声将她唤回现实。
俞瑾眨了眨眼,对面坐着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正用评估货物般的眼神打量着她。妇人身边是个约莫五十岁的男子,蓄着八字胡,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陈老板说,虽然俞小姐父母双亡,但念在俞家曾是书香门第,愿意以二百银元作聘礼。\"妇人声音尖细,\"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寻常人家姑娘哪有这等好事?\"
俞瑾脑中轰然作响,无数陌生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1920年的北平,她是家道中落的俞家独女,父母病逝后被远房亲戚收留,如今正被安排与这位做洋货生意的陈老板相亲。
穿越了?还穿越到了民国?
她下意识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俞小姐可是不满意?\"陈老板开口,露出一口烟渍牙,\"嫁过去后,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听说你读过女子学堂,正好可以帮我记记账。\"
俞瑾强自镇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借机整理思绪。茶水苦涩中带着回甘,真实的味觉告诉她这不是梦境。
\"陈老板好意,瑾儿心领了。\"她放下茶盏,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平稳,\"只是婚姻大事,瑾儿认为双方应当有共同语言,不知陈老板平日除了生意,可有什么爱好?\"
妇人脸色一变,陈老板则愣住了。
\"这...做生意就是爱好。\"他干笑两声,\"女人家懂什么爱好?会生养、能持家就够了。\"
俞瑾微微一笑:\"陈老板此言差矣。法国思想家卢梭曾说,婚姻不仅是生育联盟,更应是灵魂的结合。瑾儿虽家道中落,却不敢轻贱自己。\"
这番话如同一枚炸弹,震得在场两人目瞪口呆。正当气氛凝固时,身后传来一阵掌声。
\"说得好!\"
俞瑾回头,见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站在雅间门口,身后跟着几位随从。他身着考究的深色长衫,面容威严中透着儒雅。
\"金...金总理!\"陈老板慌忙起身作揖,额头渗出冷汗。
金总理?俞瑾脑中电光火石——金铨!这不是《金粉世家》里的金家家长吗?
金铨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俞瑾身上:\"方才路过,无意听得姑娘高论,甚是新奇。不知姑娘是...\"
旁边的妇人急忙介绍:\"这是我们家远亲俞瑾,女子学堂读过几年书,不懂规矩,让金总理见笑了。\"
金铨摆摆手:\"非也。俞小姐见解独到,颇有新女性风范。\"他略一沉吟,\"听闻俞小姐父母双亡,如今寄居亲戚家中?\"
俞瑾谨慎点头。
\"老夫家中正缺一位能协助内务的知书达理的姑娘,若俞小姐不嫌弃,可暂住金府,一来解我内人之劳,二来也有个照应。\"
妇人闻言眼睛一亮,忙不迭替俞瑾应下。能攀上金家这棵大树,可比嫁给陈老板强上百倍。
就这样,一场相亲宴戏剧性收场。三日后,俞瑾带着简单的行李,踏入了金府大门。
金府的奢华远超她的想象。朱漆大门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抄手游廊连接着一个个精巧院落。仆人们悄无声息地穿梭其间,处处彰显着这个家族的权势与底蕴。
\"俞小姐,太太吩咐我带您先去客房休息。\"一个梳着辫子的小丫鬟恭敬道。
穿过几重院落时,俞瑾敏锐地察觉到一道道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从门窗缝隙中投来。她知道,自己这个\"外人\"突然进入豪门,必然会引起诸多猜测。
刚安顿下来不久,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俞瑾透过窗棂望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外,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潇洒地跳下车来。
他约莫二十出头,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是贵公子的从容与不羁。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恍如从旧画报中走出的明星。
金燕西!俞瑾心头一跳。
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燕西突然抬头,与窗后的俞瑾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好奇与欣赏。
俞瑾慌忙退后,却听到窗外传来清朗的声音:\"这位小姐面生得很,可是新来的客人?\"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与这个豪门世家,尤其是那位风流倜傥的七少爷,紧紧纠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