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柠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估计用不上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有些头疼的揣测。
看来周时川很了解他的兄弟。他的怀疑在这一刻得到证实。
至少，贺霖现在看她的眼神，已经显山露水。
许一柠不由在想，既然他之前都没表露，那就是打算瞒着的，怎么不一直装下去？
多么难评。原剧情里，他这个反派，除了女主，他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其中最不可能产生感情的人是她。
现在，又是哪里走偏了？
许一柠坐下来后，不等贺霖开口，就先提起项目的事：“资料带了吗？给我看看。”
作为最大的股东，她完全可以提出要求。
但她低估了贺霖的……厚脸皮。她原以为他会以项目当开场白的。谁知，他很直白告诉她：“许一柠，我没有带资料。”
他的声音清冷中带着郑重，预示着他即将要说的话，要做的事，与项目无关，却很重要。
许一柠从他喊她的名字就听出来，怕是今晚他要摊牌。
没错，贺霖给她的感觉像摊牌，不像告白。
过往也有男生很郑重地向她告白，但没有一个像贺霖的压迫感这么强，而且，带着孤注一掷的意味。
许一柠虽然不想听，但会尊重人。
她直视贺霖的眼睛，彼此都不是什么傻白甜，自然不难抓取对方释放的信号。
不如速战速决。
“那么你要谈什么？”
贺霖知道她看出来了。这一刻，他才觉得有意思。不像昨晚那顿饭，明明该是清润入心的，却比他吃辣还要呛口。
处处受压，自我束缚。
那不该是贺霖的处境。昨晚他更是想到深夜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想要就去争取，用尽所有方法。
她是谁的女朋友，仅这个身份就让他压制自己，那只会越来越憋屈。
他不是很小就知道，名声跟真实很多时候是两回事。现在他在意什么名声呢？
贺霖第一次这么与许一柠对视。他感觉委屈自己很久了。
“许一柠，我马上要回宣城。来南城的前一晚，我想过放下的。但是偏偏，突然就有了来南城的机会。我才知道我迫不及待。”
“我在许氏楼下等了几天，想装作跟你偶遇，但我没等到。我不得不给你打电话。也算是利用了一点点恩情，成功让你请我吃饭。”
“我本来以为昨天晚上会很愉快。但只是我以为。听你说周时川，还有他中途打来的提醒，无一不在告诉我，我最好打消对你的心思，趁着你没发现时。”
“可那不是我想做的。我当时已经在生气，但我不能表露出来。我还要脸。只是我的理智明显压制不住我这点阴暗的心思。”
“如果不能说出来，我可能一辈子都耿耿于怀。说白了，我不是什么斯文的人，我向来自负，总认为老子天下第一，结果却因为喜欢一个人，情绪反反复复，左右为难，我真看不起自己。”
贺霖的情绪层层递进，看许一柠的眼神也愈发灼热，声音低沉有力，“我只想抓住眼前所有机会，即便只能跟你见一面，说一句话。许一柠，你相信吗？我喜欢你。”
这真是她知道贺霖这个人以来，他对她说过的最多的话。仔细想来，他们的接触，也就一只手数得过来。
如果不是蓄谋已久，那便是一见钟情。或者用个俗点的说法，见色起意。
然而她知道，以上两种，贺霖都不是。
他是慕强。而她又正好出现在能帮他扭转颓势的关键点上。
也许是buff的叠加，他自己也在加深这层滤镜，叫喜欢。
人的感情很复杂，每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她能共感周时川对她的喜欢，却对贺霖对她的情感没有太多波动。
哪怕是原剧情里的她，也看得清清楚楚，她跟贺霖不可能。
更别说不走剧情的现在。
许一柠没有一丝犹豫，脸色也很平静，声音平淡如水：“老实说，比起相不相信，我看得更远更清醒的是，我和你不可能，贺霖。先别说我现在是周时川的女朋友，你说的这些也许会给我们带来困扰；即便我现在单身，我们也不可能。”
理由很简单，就像他们男人说的，不和最好的兄弟合伙。一个道理。
他们已经在合作对象这个角色上定位，就不要再掺杂其他。于公于私都不好。
事业是事业。情感是情感。
再有就是，她依然对贺霖保留戒心。原剧情里，他害过她。
现在，她虽没有害他之心，防他的心却不可无。
没有人愿意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除非那是积极求死。
原剧情里贺霖对她背信弃义，如今她牢牢握着压制他的股份，本质是一样的。
没事的时候叫合作共赢，有事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种说变就变的关系里，还要谈情说爱？疯了吧。
她不缺爱。再说贺霖这种喜欢，也不是多拿得出手。
他可以因为唐晚月害她，也能因为喜欢她而不顾周时川，谁说得准下次，是不是就因为他自己，背刺全世界？
人性有多险恶和复杂，看贺霖就知道。
许一柠不欲多说，简短一句带过：“所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大把搞钱的机会等着贺总，也等着我。”
言下之意，除了项目来往，其他就不要牵涉了。
贺霖的唇紧抿着，不是没猜过许一柠的反应，但他猜不到的是，她的反应能这么镇静，这么迅速，堪比她第一次跟他谈合作，那温柔的一刀砍下来，再无可能。
他不可能甘心：“你不是不信我喜欢你，你是不信我这个人。”
许一柠没承认也没否认。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这点好，都不用点得很明白，互相就都清楚明白。
当然，她嘴上还是留了两分情面的，“我对你确实不了解，贺霖。”所以不信你也很正常。
要是一般人，见了几面你这么上来就说喜欢，基本等同于诈骗。
她修养在这里，不代表她认同他故意约她出来说这些跟项目无关的事。
他可以不约束他自己，但她作为他兄弟的女朋友，该有的分寸一定要有。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希望你回宣城后，就把这事当水一样，喝过就算了，不要再提。希望你祝福我和周时川，毕竟你是他最好的兄弟。”
许一柠站起来，朝他颔首，就当是最后一个招呼了。不会感谢他的喜欢，更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她转身之际，贺霖喊住她：“再等等，许一柠。”
他把礼盒递给她，目光隐晦，“我早就想到你的答案。但我不后悔今晚说的话。这份礼物，我想你收下。最后一次。”
许一柠没有伸手去接。在他的嘴里是最后一次，但在她这里，是从来没有的事，连痕迹都不会有。
所以，她凭什么要收下他送的礼物？好让他死心吗？别闹。
多少人打着最后一次的旗号，干着一次又一次的事情。
如果真心要拒绝，就该是完完整整的零。
“贺霖，回去吧。你说得太多，不像你了。如果我是你，我会一个字都不说。”
“你应该不会龌龊到想拖我下水吧？”
贺霖脸色陡变。
最后礼盒还在，人却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