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儿如此镇定,那张姓老者倒是没敢贸然上前,先撂下了几句狠话,却是将目光又看向了对面的三名乞丐。
那自称老麻头儿的络腮胡子跨前一步,上下打量着宁儿道:“姑娘,我见你也应是一个有来历的,难道你师门长辈就没和你说过,修行中人不得胡乱插手世俗之事吗?”
宁儿秀眉一展,嘿嘿冷笑一声:“你就是此地丐帮的把头儿吗?也不知丐帮的熊帮主对你们在这里的行径知道多少?回头路过紫都城时,我倒是要亲自去问问他。”
这时那络腮胡子身后的一名黑脸的乞丐,上前对着宁儿的鼻子虚点一指:“一个小丫头片子,你以为熊帮主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那黑脸乞丐的手指,离着宁儿的鼻尖不过也就一尺,宁儿起脚就踹向那人的膝盖。
那乞丐的反应倒也算快,右腿后撤便轻松避开,不想宁儿这一脚继续上挑,黑脸乞丐收紧小腹,又是险险躲过,然而这一脚仍是去势不减,只听“咔嘣”一声,那大黑脸便满嘴是血地往后急退。
“踢得好!”
见宁儿一脚点在了那乞丐的下巴上,小红绳却是在旁大声喝起彩来。眼见伙伴吃亏,与络腮胡子同来的那最后一人,手里的竹杖从中一分,竟是抽出来一柄细长利刃,此人身如铁塔,扒开身前的老麻头儿,就冲着宁儿刺来。
“住手!”
宁儿笑着闪到一旁,对着老麻头儿道:“无妨,要不了他的性命。”
宁儿脚踩涟漪,却是绕到了小红绳的身后,在她的肩头推了一把道:“你去和他玩玩,却别杀了他。”
“嗯,好的师叔......”
这一开口说话,小红绳倒是失了先机,差点儿被人划破了脸颊。不过她到底是出身名门,又兼身法了得,只是片刻功夫,便占据了上风。
在宁儿摸出一枚铜钱随手结果了那牙老大的时候,钱哥儿就知道今日的这两位姑娘,就绝非是普通人。
此时再见小红绳手舞一柄短剑,竟是将帮中最能打的刺虎神丐杀的节节后退,更是坚定了之前的信念。
“贵人,带我走吧,我想跟你学本事。”
宁儿一把推开了钱哥儿道:“让开!”
她此时要专心看顾好场中的小红绳,自是无法分心,以免被对方暗下毒手,不过紧接着却又对钱哥儿道:“你先在一边看着,若是能看出一点儿门道,今日便是你的机缘。”
钱哥儿一听便领会了宁儿的话中意思,忙全神贯注地盯着小红绳,默默地记下她的一招一式。
而此时就在离人群不远的一处茶楼内,云帆和赵君如却正在品评着一壶香茗。
“师弟,你就这么任由她们胡闹?”
“说起来宁儿这丫头的出身经历,倒是和师姐你有几分相似,都是从小便在世上没了亲人,别看她小,但处理起事情来,只怕是你我也有所不如。”
赵君如低叹了一声,感慨道:“师弟你说,是不是只有跳出了这世俗中的亲情牵绊,才能专注于修行?”
云帆放下手中茶盏道:“逆天求道,或许总是要放下一些东西的。”
小红绳手中千红左右分击,不分先后地点在高大乞丐的双手手腕,那乞丐手中的竹杖及利刃纷纷脱手坠地。小红绳身体一旋,却又闪到了那乞丐的背后,提起一脚便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哈哈......哈哈......”
眼见那人摔了一个狗吃屎,小红绳却是开心地大笑起来,这一幕引得围观众人也都是忍俊不禁。
那铁塔般的乞丐爬起身来,捡起地上的兵刃就要继续动手,身后却是传来了一声断喝:“够了,还不嫌丢人吗?”
老麻头儿瞪了宁儿一眼,又对那张姓风捕拱了拱手,便要转身离去,不想眼前一花却是多出了一个人影。
“你们自己坏了熊帮主定下的规矩,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想脱身,哪儿有那么容易?”
“姑娘你不要逼人太甚,今天我们已经认栽了,你还想怎样?”
“不怎样,按帮规行事。”
“呸!”
那老麻头儿一口浓痰啐地:“你又不是我们丐帮中人,和我谈什么帮中规矩?”
谁知宁儿在怀中一掏,抖开一条白带缠在了腰间,嘻嘻笑道:“谁说我不是丐帮中人?”
原来这丐帮从上到下,一共分为了六阶,最上面的自然是丐帮帮主,腰缠黄带,乃是寓意为乞儿中的帝王。
下面的八大长老则是身缠紫带,再者就是各个城中的把头儿、伙头儿,按势力的大小不等,或为红带或为蓝带。像牙老大那种小头目则是和宁儿一样,皆腰系白带。
而像小鼻涕和钱哥儿这种最底层的则被称之为叮当,既有穷的叮当响而沿街乞讨的意思,又有铜钱入碗响声叮当之意。
当初宁儿一路从紫都城行乞到华阳城,天天、小芋头和小结巴,则都是她手下的叮当,要说宁儿算是丐帮弟子,那也没错。
老麻头儿见宁儿这一举动,即便他不认为宁儿真的就是丐帮中人,却也不敢贸然否认。
如果宁儿真的有心相欺,何不直接取一条紫带出来。虽然一名白带弟子,在他这位红带大把头儿面前算不得什么,可是架不住人家的修为高深,老麻头儿知道今日很难含混过去,便求助地再次看向那张姓风捕。
“张大人,这无边城可还是在风、雷两司的治下,难道就任凭我帮中弟子惨死街头吗?”
那背插双刀的风捕大人,此时却是举目四顾,就像没听到老麻头儿的言语一般。
其实倒不是他有意回避,只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两个小姑奶奶根本就不是他能招惹之人。
别看他的那两把刀卖相很是唬人,可这张园生来油滑,一向都是一把和稀泥的好手,他之前早就激发了司正大人的神识符箓,决定了不淌这趟浑水。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都给本座散开?”
一声炸雷般地洪亮嗓门凭空响起,场中便多了一名青袍修士,环视了一圈,却忽然盯着宁儿道:“程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程云宁见过王师兄。”
一听二人之间的称呼,那风捕张园和老麻头儿都不自觉地往后退开了两步。
这来人正是无边城里的风司司正,乃是玉虚门的亲传弟子王于南,两年前在太山上和宁儿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嗯,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宁儿拉过来小红绳道:“你来说吧。”
小红绳应道:“是,师叔。”
回头又对王于南甜甜一笑,叫了一声“王师伯”,这才毫无掩饰地说起了此间经过。
只听小红绳说了个大概,王于南便重重地“哼”了一声,对那三名风捕道:“把这些乞丐全都给我带回去。”
转头又对宁儿不无责怪地道:“师妹你也是,早些表明身份,何至于还要让为兄跑这一趟,好了,我要继续修炼去了,待日后太山再会。”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没影了。宁儿摇了摇头,心道难怪这无边城会是这个样子,这位王师兄一心都在修行之上,还真是心无旁骛。
见没了热闹好看,周围众人也都渐渐散去,而云帆和赵君如这时却是从对面缓步而来。
“红绳,这做女侠的滋味如何?”
想起刚才与那铁塔般的乞丐一战,小红绳得意地道:“君如师叔,你刚才都没有看到,我打败了一个傻大个子。”
宁儿却是白了小红绳一眼,又对一边的钱哥儿招了招手:“说说看,你刚才都看出了一些什么?”
钱哥儿小步向前挪动了两下,想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见宁儿微屈的腰身慢慢挺直,忽然在几人身前便开始比划起来。
只见他单手虚握,似是手持宝剑,竟是将小红绳之前用过了几招一板一眼地使了出来。
只是他不曾学过云鹤身法,当使到第七招时,脚下一绊,就往一边跌去,然而这一跤却只是摔到一半儿,身体竟然被一股无形大力给硬生生托住,就再也摔不下去。
云帆上前一把将钱哥儿扶正,审视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是被人从草原上捡回来的,没有名字,因为我能要到钱,所以牙老大他们都一直叫我钱哥儿。今年八岁了,也或许是只有七岁。”
云帆收回手,对着钱哥儿点了点头,从手环里取出来了一个钵盂,放在了脚边道:“将它拿起来。”
钱哥儿心中哀叹:“没想到这人一听自己能要到钱,就拿出来了一个更大的铜盆,却还是要让我街头乞讨。”
其实钱哥儿哪里知道,云帆刚才在扶他那一把之时,就已经将他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看了一个通透。
只觉此子的根骨世所罕见,虽埋没于尘世之中,却是有出尘之气。而且云帆还在钱哥儿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洁净,一股似曾相识的洁净,那是一种出于红尘而不惹尘埃般的圣洁感觉。
钱哥儿虽然感觉心中酸楚,却还是将那钵盂捧在了手中,面对云帆诺诺地问道:“不知每天要上缴多少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