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颂念经文的声音传来,那淌着衔液的汉子,就化为了枯骨,十几道黑气从他身上窜出去。
“呵,倒是吃了不少的人,恶事做尽,入了幽冥,也不得超生,倒不如与我做一味丸药。”
一个五短身材的光头和尚,这和尚脑袋上有着一个个小鼓包,看着有些异人之态。
他牵着一个高瘦的男人从尘土与血气中踏步而来,见枯骨上一道带着血光的黑气要跑,右手招招手,那黑气就朝他们而来,黑气外的血光逐渐淡化,到他们跟前的时候,血光散尽,那黑色就化为一颗黑色的丹丸。
和尚捏着那丹丸,又颂念了一阵经文,那黑色的丹丸,渐渐散发出几分金色光芒,他额间也沁出汗来,但那汗没有顺着他的脸庞滴到地面,反而在滑到他下颌处时,凝结成白色的凝胶。
和尚捏着金丸,递到高瘦男人嘴边:“道兄,张嘴。”
高瘦男人木愣愣的张口,和尚就将药丸扔进了他的嘴里,男人随即闭了口,呆滞的眼神有一瞬间带上了灵性,但也只一瞬,随后又恢复了呆滞。
“世人只道神仙好,黄土陇头埋枯骨……呵呵,这天下要乱起来了,不过,乱起来好,乱起来好。”和尚感叹着,牵着人,又往尘土扬起处而去。他扬声唱道:“世人都道神仙好,功名利禄……”
“噤声。”一道清灵的女声自虚空而来,那和尚就住了口,讪讪道:“灵君醒了?”
“嗯。”
“可是贫僧吵着灵君了?”和尚问道。
“不是。”
和尚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敢惹这女人,虽然这只是对方的一缕分神,但捏死他还是轻轻松松的,他一口气还没吐完,那女声又传来了:“我察觉到凤气与龙气,追上去,将玉牌交到那人手中。”
“是。”和尚应声。
“将玉牌交予身带凤气之人,此后,你等广修功德,李譔真灵上的天罚印记,只有功德能洗去,你好自为之吧。”
和尚带着高瘦男子等了一会儿,见再无声音,便拉着人走了,抬脚时,漫天黄土,落脚时,溪水淙淙。
“唉,还得将那玉牌拿回来,当初我给谁来着?”和尚疑惑,随即问身旁的男子:“道兄,当初我把灵君的玉牌给谁来着?那小丫头是姓李,还是姓杨来着?”
他没有得到回应,自顾自的说着:“哦,想起来了,那小丫头姓柳。姓柳,名絮,这名儿不好,柳絮随风而起,落于地上,是薄命无运之名,不好,不好……”和尚掐指一算,牵着男子,再抬脚,来到一村舍中,从一破败屋舍的墙角地基里,抓出一道灵光,一个巴掌大的已经腐烂大半的油纸包落于他手心。
他手一抖,一块两根手指头大的无事牌落于指尖,这玉牌通体墨色,但对着光,隐约可透绿光,是一块上好的墨玉。
和尚看着没有纹样的玉牌,叹道:“这样不好,瞧不出奇处来,待我篆刻一道篆文。”
【太虚司天昭圣灵君】几个字像是墨玉本身长出来的金色纹路,触摸的时候,还散发着淡淡金光。
“嗯,这样就能够唬人了。”想着,又探查了玉牌内的东西,发现少了几本医书。神识探查一番,书不在这里,便带着人走了。
“道兄,咱们去清水县。”
当车马到了清水县,清水县令早在城门口候着了,远远的就瞧见车马上高高挂起的旌旗,上面朱红的【李】字,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想来是那朱红的绣线里掺杂了金银丝线,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但是县令已经顾不得感叹这些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后面那一车车的粮食上,有了粮食,清水县的百姓,便能活下来了,再没有粮食送来,这些人只怕要易子而食了。
【清河县·县志:天启十五年,旱,岁大饥,易子而食。】
李二郎到了清河县,就叫县令安排人维持秩序,叫人架锅,用粟米熬粥,施粥赈灾。
又叫县中刀笔吏在粥锅旁摆设笔墨,每一个来领粥之人,都会记录在册,以此来清点县中灾民数量。
又叫兵丁盯着,别叫人重复领粥,浪费了粮食。
粟米粥熬得不算浓稠,每人领到的粥水也不多,对于妇人来讲也就三分水饱,对于男丁来说,也只是填填肚子。
“叫人盯着这些宅民,别叫那些妇孺老人的粥水被人抢了。”小菊瞧见长长的灾民队伍,瞧见其中好些汉子眼睛盯着旁人的粥碗直打转,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
翡翠应是,便去给施粥的人说了。
施粥的侍从听了这话,就大声喊道:“领了粥,就喝下去,拿走了被强人抢去,不能再领第二碗了!”
“大人,行行好,我阿母年纪大了,饿得动不了,我将这碗粥端回去,再来领一碗。”一个瘦弱的汉子哀求道。
侍从冷声喝道:“都说了,按人头来领,一个人不能领两次,你阿娘不能动弹,就叫人将她抬来,我们只认人头。”
那汉子还要再求,却被侍从不耐烦的赶走:“下一个!”
小梅瞧见了,就对小菊道:“阿姐,这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小菊摇头道:“乱世用重典,这个时候不近人情,反而是对灾民的慈悲。”
一旁的翡翠道:“梅娘子,娘子这话说得对,若是近了人情,这些人就以为咱们人善可欺,到时候这施粥的队伍就不好管了。这些人,这个给阿母带一碗粥,那个给阿爹带一碗,这些粥水也不一定能落到他们爹娘嘴里。也许他爹妈尸骨都臭了,他还是会来领。”
翡翠说得这么明白,小梅立时就懂了,她方才确实没想到这点,就愧叹道:“是我想当然了。”
小菊就道:“咱们久不出府,不解世情也正常。”
见施粥的队伍没有出什么乱子,小菊才放下车帘子,叫车夫赶车。
马车到了一富户的宅院前,一个穿着铜钱纹对襟长衫的妇人,瞧见了马车,欢喜殷勤的迎了上来:“小妇人曲三姐,见过两位贵人,贵人万福!”
人还没有下马车,那妇人已经拜了又拜,十足十的殷勤。
等姐妹二人下了马车,她脸上的笑就没有落下过,将姐妹两人夸得天仙一样,又叫一小娘子过来给姐妹两人请安:“这是小妇人的次女蚕娘,任凭贵人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