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叶青雪到了山谷里,找到了闻彬所带的队伍,同时也看到了周夫人。
她拧眉,语气不悦:“你怎么在这里!”
周夫人脸色苍白,嗫嚅着嘴唇“我……”了半天,却“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闻彬上前拜见叶青雪,而后道:“大夫人其实是为靖王妃而来的,昨晚上她为护叶大人,肩膀中了一箭。”
叶青雪看向她的肩膀,确实有包扎过的痕迹,染血的衣服也尚未换下。
她看向闻彬,道:“愿闻其详。”
闻彬就将昨晚的事情,尽数告知叶青雪。
“……我们被山匪堵住了去路,受伤者过百,死亡三人。大夫人提议,叫叶大人上山剿匪,带着功劳回京都城面圣,以功劳求皇上饶恕靖王殿下一条性命。
“所以,昨天晚上叶大人就带人上山查探情形,今日一早便带人上山剿匪去了。”
叶青雪的眉头越皱越深。
她声音发冷发沉:“也就是说,你们这么长的一支队伍,其中还有护卫兵,跨不过去眼前这座山坳,但是周夫人一介弱女子,却可以乘坐马车来找你们,与你们会合?”
闻彬愣了一下,道:“我们想的是,周夫人来的时候,只有一辆马车,兴许山匪认定没什么钱财,所以没对周夫人出手。
“又或许,那个时候山匪正从城里出来,没机会对周夫人动手?”
叶青雪唇边泛起轻蔑的冷笑:“好,就算闻大人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我想请问周夫人,是谁给你出主意,让你建议存嗣上山剿匪,带着剿匪功劳去求皇上放过靖王的?”
周夫人道:“青雪,我……你从小到大,我不曾为你做过什么,这件事,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难过而已,我真的是想要帮你和靖王的……
“而且,而且,存嗣能力出众,他先前就跟着兰将军剿匪过,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
叶青雪踏前一步,目光沉沉:“不要扯其他的,你只需要告诉我,谁给你出的主意就行!”
“这个……这个主意有什么问题吗?你弟弟建立了功劳,去向皇上求情,不是更有把握叫靖王捡回一条命吗?”
叶青雪继续逼近,简直目眦欲裂:“是谁!!”
周夫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康嬷嬷及时扶住她,周夫人脸色煞白,这才道:“是,是瑄王妃。
“是瑄王妃给我出的主意,她说你现在已经肝肠寸断了,如果我想和你修复母女关系,应该为你做点什么……”
叶青雪猛地擒住周夫人的胳膊。
忍了又忍,才没有将周夫人狠狠掼到地上去。
康嬷嬷道:“王妃又何必如此生气呢?夫人昨晚冒险出城,也全都是为王妃好啊。”
叶青雪气笑了:“以大夫人这样的脑子,什么都不做,就是为我和叶存嗣好了!
“你们可知晓,昨晚上本该进京的存嗣没有进京,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叶青雪将叶存嗣身上如今背负的罪名,全部说了出来,听得周夫人目瞪口呆,面无人色,差点跌坐在地上。
“……难道,难道瑄王不为存嗣说句话,证明他的清白吗?”
叶青雪笑她的天真:“你以为为什么你可以出得城来,叶存嗣却无法进城?”
人家的目的就是让周夫人成功出城,再借用她的手,将叶存嗣阻拦在城外,瑄王夫妇才好操控城中的一切舆论,往叶存嗣身上安罪名!
偏偏周夫人还可笑地问,为什么瑄王不为叶存嗣说话,证明叶存嗣的清白!
叶青雪几乎要吐出血来。
这时候,山上传来了厮杀声。
叶青雪道:“你是不是以为山上是剿匪的声音?不,是围剿你儿子叶存嗣的厮杀声!”
“什……什么?”周夫人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叶青雪的表情略有些狰狞,冷冷警告:“从今往后,我与叶存嗣的事情,你别管!即便你要死,也死远一些,别脏了我的眼!”
叶青雪抬脚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闻大人,麻烦你带着剩下的人守在这里,等事情结束,我会安排人手来接你们,不要乱动,周遭危险!”
闻彬也是心中骇然,久久不能回神,听了叶青雪的话,当即道:“好!”
叶青雪当即带着人手上山去了。
周夫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康嬷嬷扶都扶不住。
“怎么办,康嬷嬷,我不仅帮不到青雪,我还害死了存嗣,怎么办!”周夫人遭到巨大打击,简直六神无主。
康嬷嬷也不知道怎么办,她也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先前瑄王妃住在侯府的时候,她们都觉得纪明薇是个很好相处、很妥帖的人。
万万没有想到,纪明薇会用如此狠辣的计谋!
不仅要除掉叶存嗣,还要将整个侯府连根拔除!
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也太可怕了!
周夫人朝着叶青雪离开的方向往前爬去。
“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呀?快起来!”
“我跟着青雪去,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得跟着他们姐弟,保护他们。”周夫人不顾劝说,疯狂地在地上爬行,康嬷嬷想阻拦都拦不住。
“夫人啊,即便你要跟着王妃前去,也起来走着跟上去啊,不然没多久就膝盖受伤了,哪里还跟得上王妃的脚步?”
周夫人愣了愣,这才听从康嬷嬷的话,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追着叶青雪而去。
……
叶存嗣渐渐发现,云洵并不是误会他,才让官兵捉拿他的。
云洵就是故意给他定罪,不管他是否有罪。
原本他以为云洵带着人手过来,他得到了支援,剿匪不在话下,立功也不难。
而现在,他被云洵和山匪,两相夹击了。
他和他的人被云洵打上了“造反”的罪名。
不仅仅是他被围杀,跟他一起前往天鹰圣国送粮归来的人员,也全都被围杀!
纵然去年兰弈的事情,让他体会了钻心的疼痛和愤怒,可当今年再遭遇莫须有的罪名时,他依旧感受到了那种钻心的疼痛与愤怒!
他们刚刚才长途跋涉,从天鹰圣国归来啊。
不说得到宴会款待,但也别被冠上勾结山匪、意图造反的罪名啊!
有鲜血飙到叶存嗣的脸上,他抹了一把,沉声吼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们哪里和山匪勾结了?若当真勾结了,现在会被你们两相夹击吗?”
这就很可笑!
太可笑了!
但是没有人搭理他,这些人全都只听从云洵的号令,而且有万两银子作为赏赐,人人都想拔得头筹。
即便不想拔得头筹,也不敢站在叶存嗣那边,生怕会被打成造反派。
当然,在后头冲上来的官兵,也看不清厮杀真相,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叶存嗣造反,杀了他!
天气其实挺好的,但是被喷出的血雾遮住了阳光,山上一片朦胧,又湿又潮,还血腥味弥漫,难闻得叫人欲呕。
叶青雪带着冬白,终于从另外一条小路上杀上来了,她长鞭卷起,打开些许官兵,立在叶存嗣身前。
云洵看到她,忽然停下动作,他身后的官兵也停下来了。
厮杀暂时止歇。
叶存嗣喊:“姐姐!”
只是两个字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叶存嗣感觉鼻尖有些发酸,甚至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云洵微胖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他道:“叶存嗣勾结山匪试图造反,证据确凿,理应捉拿归案。
“但其死不认罪,靖王妃身为叶存嗣长姐,不仅不劝说叛贼叶存嗣回头,甚至还要助其对抗官兵,其心必异!
“听本王号令,拿下叶存嗣与靖王妃!违抗者,杀无赦!”
放完了话,云洵第一个冲上前去,厮杀再起。
叶青雪鞭子甩出,卷住云洵的长剑,猛地往自己身前拽过来,云洵不敌,竟被迫“冲”到叶青雪面前,才堪堪稳住脚步。
云洵正要反击,忽听叶青雪道:“瑄王殿下别着急,我有话问你!”
其他人在厮杀,叶青雪和云洵这里倒是停下来了,只不过他们双方都握紧自己手中的武器,时时刻刻戒备彼此。
“靖王妃想问什么?”云洵道。
叶青雪挑眉:“怎么,现在不喊我嫂子了?”
“叛贼而已,怎配本王喊嫂子?”
“昔日我帮你找小绣球的恩情,你全然不记得了……不过,那天小绣球‘飞丢’,其实是你的计谋吧?你早察觉皇后不对劲儿,你故意引我去发现,是要用我去对付皇后,是吗?”
“沈皇后已经去世,多说无益!”
“好,不说沈皇后的事情,就说当下的事情!勾结山匪的人是你!放火烧天牢放走逃犯的人也是你!绑架学子的人更是你!昨晚上你就想除掉云濯!我有没有说错?”
云洵心中有丝丝骇然,叶青雪居然全都知晓!
她既然知晓,为何还要单刀匹马跟着他上山?
云洵微微眯起眼眸:“是又如何?只要今天你和叶存嗣死在这里,那些事情就全都是叶存嗣做的——人死了就可直接定罪,你忠勇侯府将被彻底覆灭!再无人去救云濯!”
叶青雪接下他的话茬:“这样一来,你被册封为太子的路,就将一片平坦了!”
云洵眸中一片狠辣之色:“对啊,受死吧!”
不远处,一片巨石之下的草窝里,兰将军和一名史官正藏在这里。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兰将军催促史官:“写,快写!写完了吗?我们迅速下山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