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岂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绝杀之机?
他双手闪电般反握刀柄,体内《金钟罩》心法运转到极致,雄浑刚猛的内力如同火山爆发般狂涌入砍头刀!
刀尖处雷霆闪耀,刀光刺目,嗤嗤作响,数道凝练得近乎化为实质的炽烈雷霆,如同离弦的金色箭矢,瞬间洞穿了鬼影雾气翻腾的“胸膛”!
“噗——!”
一声沉闷的爆响!浓郁的黑气如同被点燃的油桶,轰然炸开!
无数黑烟疯狂逸散!
那鬼影猛地“抬头”,雾气深处仿佛有两道怨毒至极的目光,死死“钉”在李正峰脸上,发出一声混合着极致惊骇、不甘与无尽怨毒的凄厉长嘶!
这嘶鸣穿透林海,令人头皮炸裂!
黑气急速消散,如同从未存在过。
地面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尸首。
李正峰眉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
若真是兔妖,总该有具尸体才对。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瞳孔猛地一缩——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层厚厚的、灰褐色的…兔毛!
这…难道真是个成了精的兔子?
他满心疑虑,反手收刀入鞘,带着一身凛冽的杀气,转身返回营地。
下半夜换林胡和陈笑守夜。
篝火噼啪作响,李正峰将上半夜那惊心动魄的遭遇简略告知二人,沉声道:
“那东西已被我斩杀,形神俱灭。料想后半夜应是无事,但此地诡异,仍需打起十二分精神!”
果然,后半夜风平浪静,只有篝火的微光在黑暗中跳跃,映照着三人警惕的身影和一片死寂的密林。
翌日,天光微亮。
李正峰便带着张世平等人重返昨夜那片杀机四伏的密林。
他指着残留的刀痕、断裂的树干和一地狼藉,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细细道来,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黑气的阴冷与血腥味。
张世平俯身,捻起一根灰扑扑、坚硬如钢针般的毛发,指腹摩挲,眼中精光闪烁:
“此物非是‘纸人’邪祟,更像是成了气候的精怪,修得了幻化人形的邪门歪道。”
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
“毛掌柜不是提过?死在这条路上的,都是失足坠崖?”
李正峰心头一跳:“您是说……那些人也像昨夜的我一样,看到了一个‘自己’或者其他熟悉的身影,被引到崖边,稀里糊涂就……”
“十有八九!”
张世平沉声肯定,将那根诡异毛发小心收起,“正是此理。”
“那它真身是兔妖?”李正峰追问。
张世平缓缓摇头,面色凝重:
“仅凭此物,难下定论。精怪幻化,皮毛亦可作假。还需更多铁证。走,去找毛掌柜问个明白。”
然而,回到营地,左等右等,直到日头升高,毛同的铺位依旧空空如也!
李正峰心头猛地一沉,厉声喝问:“毛掌柜人呢?!”
同屋的彭志揉着惺忪睡眼,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我睁眼时他那被窝就空了,冰凉!”
陈笑皱眉:“莫不是起夜未归?”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李正峰!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电射向角落里正在整理骡车的另一个车夫:“你家毛掌柜呢?!”
那车夫被李正峰凌厉的气势吓得一哆嗦,慌忙转身:
“啊?好汉爷您……您找谁?”
“毛同!毛掌柜!”
李正峰一字一顿,声音冰冷。
车夫彻底懵了,指着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
“小、小的就是毛同啊!好汉爷您找小的……有何吩咐?”
轰——!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李正峰、张世平等人耳边炸响!
几人脸色剧变,瞬间交换了一个惊骇至极的眼神!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李正峰一步抢到真毛同面前,目光如钩,死死锁住他:
“昨天!那个赶车带路、跟我们一路攀谈、自称毛同的人!他!是!谁?!”
真毛同被这阵仗吓得面无人色,哭丧着脸道:
“各、各位好汉爷饶命啊!小的真不知道!昨天明明是你们跟他相谈甚欢,小的还以为……那是你们的朋友啊!”
“他就……就是租了我的车,说要去山顶村办事!小的想着反正同路,能多赚一份车钱,就……就答应了!他一直戴着斗笠,我也没看清脸……”
李正峰脑中瞬间划过无数画面——
那“凑巧”的相遇,“凑巧”的熟稔,“凑巧”的知情……一切“凑巧”串联起来,形成一张冰冷而精心编织的网!
“呵!”
李正峰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冷笑,眼中寒芒爆射,
“好一个‘凑巧’!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正好’!原来是个冒名顶替的鬼!”
张世平长叹一声,拂尘微颤:“无量天尊!好深的水!这便是江湖,步步惊心,处处陷阱!”
陈笑的手早已无声无息地按在了刀柄上,肌肉紧绷,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幽深的密林,声音低沉得可怕:
“正峰兄……昨夜那诡异妖物……会不会……就是他?!”
一股冰冷的战栗爬上每个人的脊背!
此人胆大包天!
心机深沉!
竟敢当着真毛同的面,堂而皇之地取而代之!
这份算计与胆魄,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绝非寻常角色!
更可怕的是——李正峰猛地抓住真毛同的胳膊:
“毛同!你与山顶村村长武宁,当真是至交好友?!”
毛同连连点头:“千真万确!铁打的交情!比亲兄弟还亲!”
李正峰目光如炬,紧追不舍:“那你可知,武宁家中……闹妖鬼?!”
“妖鬼?!”
毛同浑身剧震,脸上血色褪尽,眼中瞬间布满惊疑与极度的警惕,他猛地后退一步,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问这个做什么?!”
事已至此,无需再藏!
李正峰手腕一翻,那方刚捂热乎、象征着生杀大权的玄镜司岭南郡千户大印,赫然亮出!
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晨光下刺人眼目!
“玄镜司岭南郡千户李正峰!本官问话,若有半字虚言,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扑通!
真毛同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官、官爷饶命!小民有眼无珠!不知是千户大人驾临!小民该死!小民该死……”
“不知者不罪,起来回话!”
李正峰收起大印,一把将他拽起,将昨日假毛同所讲述的尹家诡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毛同听着听着,眼珠子越瞪越大,几乎要凸出眼眶,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听完最后一个字,他倒抽一口冷气,喉结上下滚动:
“这……这……这可是武宁兄弟家压箱底的秘闻啊!除了他们本家几个老人,外人根本无从知晓!玄镜司……玄镜司果然……果然神通广大!连这等阴私都……都一清二楚?!”
李正峰心头的疑云非但未散,反而更加浓重!
他当机立断,厉声下令:
“所有人!立刻收拾行装!早饭路上啃干粮!毛同,到了山顶村,管好你的嘴!我们几个,是你新雇的伙计和护镖武师!胆敢泄露半个字,小心你的脑袋!”
毛同吓得魂飞魄散,哪敢不从?
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是!小的明白!打死也不敢说!”
连滚爬起,手脚并用去收拾东西。
一行人给两头骡子蒙上厚厚的眼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挪过那悬于万丈深渊之上、摇摇欲坠的“一线天”铁索桥,继续向那迷雾重重的山顶村进发。
武峰乡这名字,就源于它死死盘踞的武峰山。
而山顶村,是武峰山里的大村落,因为它独占了一座奇绝的山头!
那山头顶部,平整得近乎妖异!
仿佛远古有神魔抡动开天巨斧,硬生生将山尖削去,留下这方巨大无比的平台!
斧劈的痕迹,历经千年风霜,似乎仍未消散!
这平台,便是“山顶”。居住其上的人家,自然就成了山顶村人。
李正峰一路行来,望着陡峭的山路和远处零星散布的吊脚楼,忍不住摇头:
“这山里的日子,真真是拿命在熬。买根针都得翻山越岭,一趟来回,日头都偏西了!”
惊魂稍定的毛同闻言,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们这些走山的货郎,在山里那就是活菩萨!”
“山里人再彪悍,见了我们也客客气气。为啥?他们心里门儿清,要是把我们这些送‘命’的吓跑了,他们就得困死在这山窝窝里!”
原本毛同还盘算着顺路去几个小寨子销点货,可李正峰等人心急如焚,只想立刻赶到山顶村,亲眼看看那位马神算如何“作法”。
毛同察言观色,二话不说,鞭子一扬,骡车便径直朝着山顶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李正峰见他配合,心中稍安,摸出些银钱递过去:
“耽误你生意了,这些算补偿。”
毛同连连摆手,一脸诚恳:
“大……李兄弟太见外了!真不用!没耽误!回程我还走这条线,到时候再去那几个村子,不耽误!”
李正峰见他坚持,也不再推辞,只是再次沉声叮嘱:
“记住!到了地头,嘴巴给我闭严实了!别露馅!”
毛同拍着胸脯保证:“您放一百个心!小的就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敢吐露半句!”
他眼神里满是敬畏,仿佛眼前这几位“伙计”,比山里的妖鬼还要可怕几分。
骡车在崎岖山道上颠簸前行,山顶村那平整得诡异的轮廓,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