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丽丽紧握的指尖泛青,双眼闭紧,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成交,但是你爸跟你嫂子原本的工作,你得给他们留着,你不能辞退他们。”
这点梁丽丽很坚持,一点都不退让。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抛开个人感情,目前为止,周全跟韦小梅做得挺好的,她也不那么冷血无情,请谁干不是干呢。
不过,以后空间里的好东西,他们不会有机会免费吃到了,想吃的话,自己花钱在店里买吧。
“可以。无论谁犯了错误,我会直接开除,这点会一并写在协议上。”周可微爽快答应。
周可微利落转身回屋,取来了纸笔,“唰唰”地写下了协议内容,五百万一次性买断周全梁丽丽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他们互不相欠。
在场的所有人都签字按手印后,周可微也爽快地给她转账,直接忽略掉其他人复杂的眼神。
“叮——”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梁丽丽拿起手机一看,微眯着眼睛数着数字后面“零”。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目光变得忽然深邃起来,二十八年前的记忆忽然翻涌起来。
那年刚刚分家,周全夫妻俩只分到了一头猪跟百来块钱,唯一的一头牛还是三兄弟共用的。
七八十年代的周村,原本有座灰扑扑的黏土荒山野岭,村人死后基本都是送到这山上埋的。
改革开放后,有位F省的大老板来到周村,包下这座山,盖起红砖窑厂,雇佣村里人去干活。
要知道,当时村里的房子基本都是土坯瓦房,刚从老宅分出来的周全跟梁丽丽,把家里唯一的一头猪拉去卖,又跟亲朋好友借了一大笔钱,咬牙买下村里的第一辆东方红牌拖拉机。
周全每天起早贪黑的去红砖窑厂抢号排队拉砖,在十里八乡的乡镇回来颠簸送砖。
梁丽丽为了早点把家里拉下饥荒还上,种了好几亩的蔬菜,打算拉到镇上去卖。
村里的烟囱还没冒烟,梁丽丽已经背着两岁的周海来到菜地,她当时已经怀孕九个多月。她把熟睡的周海轻轻放在绑在地头一棵苦练树上的背篓里后。
她拿起水桶去水沟接水,一趟趟地挑着浇水。忽然她踩在湿水的泥里,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大肚子顶在田埂上,羊水破了。
她痛苦地哀嚎声引来了附近早起的村民,众人合力将她放在木板车上,送到最近的卫生院。
梁丽丽用力抓住一位大娘的手,祈求道:
“婶子,我家小海还在菜地的苦练树上,你帮我送回去给我家婆,待会让她来卫生院接我回去。”
“哎,好。”大娘离开后不久,梁丽丽很快就发动,将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皱巴巴的男孩。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像个小猴子一样。
忽然,她的病房被护士用力推开了,推进一位打扮时髦的贵妇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好痛!我不生了,不生了!”贵妇人娇滴滴地呻吟着,将手边所有的东西往地上摔去。
“哐啷——”一个油润的鳄鱼皮手提包被摔到地上,里面的口红、化妆品、钞票散落一地。
梁丽丽看得眼热极了,这人到底什么家庭啊?穿的用的,看起来都价值不菲,还有方才护士推门进来,她余光还瞥到门口站着好几位身材魁梧的的黑衣保镖,可见这女人的身份不一般。
一个多小时后,哀嚎得快要虚脱的贵妇人终于生下了一个皮肤白皙、头发乌黑浓密的女婴。
梁丽丽搂着孩子躺在病床上,透过半透明的隔帘盯着隔床的女人发愣。对方穿着一件蓝色真丝连衣裙,脖子戴着一串又大又圆的珍珠项链,指甲上的碎钻闪闪发亮,像香港明星一样漂亮。
梁丽丽眼底满是疑惑,想不通这样的富家太太,怎么会跑到他们这个山旮旯卫生院生孩子。
“呜哇呜哇——”梁丽丽发愣间,她怀里的孩子忽然哭了,她连忙将口粮塞进他的嘴里。
贵妇人这时才注意到隔壁床躺着一名产妇,她拉开隔帘,审视的目光在梁丽丽身上来回打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生的是男孩、女孩?什么时候生的?”
梁丽丽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巴掌大的小脸,眉眼精致如画,鼻尖挺秀,睫毛又弯又长,竟比电视上的女明星还美丽动人。
梁丽丽下意识地攥紧被角,将自己破旧的衣裳往里缩了缩,语气却有些雀跃:“是男孩!”
接着补充道:“刚生,你就进来了。”
话音刚落,贵妇人眼睛滴溜溜乱转,找借口将护士打发出去,跳下床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
“我想跟你换孩子。我从香江来,跟我家先生来内地考察,顺道过来玩,结果被牛给冲撞了。”
梁丽丽闻言吓了一跳,脸色微变,不由自主搂紧怀里的儿子,死死咬住下嘴唇,摇头拒绝。
贵妇人继续劝说:“我家先生是香江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家里有五房姨太太。我是他的正房太太,你儿子跟我回去是过好日子,享福的。
以后还能作为嫡长子继承家产。等我以后在陈家的地位稳固了,就带他回来看你,如何?”
梁丽丽看着贵妇人手上鸽子蛋钻戒指,不像是作假,看着瘦猴一样的小儿子,她可耻的心动了。
“我再加一万块,咱们这事就这样…”贵夫人看到她意动,再接再厉道。
贵夫人见她没再说出拒绝的话,她踉跄走回病床,从鳄鱼手提包里抓了一大把钞票出来,数也不数直接塞到她怀里,并将女儿一块抱过来。
贵夫人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女儿,想了想,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轻轻塞到襁褓里,温情满满:“别怪妈咪,陈家是龙潭虎穴,等以后…”
随即她又问了梁丽丽一些基本情况后,认真叮嘱道:“你好好待她,就当是你生的…”
梁丽丽抱紧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周可微,眼睁睁地看着贵妇人抱着孩子坐进气派的豪车里,两辆黑色保镖车紧跟其后,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梁丽丽回到病床默默垂泪,将一万块钱小心藏好,心里默默念叨,她的小儿子是去享福的。
周奶奶来到卫生局接她时,就是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以为是她生了个女儿不开心,安慰:“哭啥,你前头已经生个了仔,现在生了个女娃,还长得这么漂亮,凑了个“好”字咧。”
梁丽丽紧紧攥着兜里的羊脂玉佩,低头不再吭声,躺在周奶奶铺满了厚棉被的木板车上。
梁丽丽扫了眼破旧的木板车,有些发黄结块的棉被,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贵夫人坐的锃亮豪车,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可以这么大?
她们就好像,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