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崔家主的点头,崔妘彻底落入了郭十六娘手中。
尽管郭十六娘也不愿意这门亲事,但崔妘大闹婚仪让她丢脸,这笔账她也是要好好跟崔妘算的。
不过崔妘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于是主宅之中掀起了一场原配嫡女与继室的争斗。
二月初,春来人间春尚浅。
风寒凉,雨细微,杏花满枝头,青草吐芽绿,正在酝酿着春日。
崔姒平日里看医书写书册,日子还算是清闲,不过远在云州与渺州,北燕再次与朝廷打了起来。
燕行川领兵入渺州,姜绍领军镇守,不过半个月,已经打了两场。
战事一起,连同羡阳城都安静了下来。
崔姒坐于院中,看着院中的景色一天天回春,捏着书册的手都微微压紧。
“娘子,怎么了?”胭脂间她脸色有些不好,询问了一句。
“我心不静。”
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早就练就了一副冷酷心肠,崔夫人与谢瑬的死在她心上无波无澜,崔妘如今处境艰难,她也坐在一旁看戏。
打仗一定会死人,一将功成万骨枯,那至高无上的帝座,更是白骨与鲜血铸成的。
朝代更替,也是历史必然。
胭脂顿了顿,然后道:“娘子,此时无人心静。”
此时还能心静的,那应该只有坐于殿中无悲无喜的神佛了。
是人,便心静不了。
“你说的是。”崔姒笑了笑,“到头来,竟然让你来开解我。”
“娘子关心则乱,心胸宽广,想着天下,想的多了,自然愁的也多,不过娘子应该相信北燕王,只要有北燕王在,北燕绝不会输。”
崔姒诧异:“连你也这般相信他?”
胭脂道:“北燕王与娘子的私怨是私怨,但于领军打仗上,在这世间上,与他相较一二的不多,而且,婢子现在是北燕百姓。”
“娘子也该相信北燕王,相信诸位将士,此战必然胜利,拿下渺州。”
崔姒叹了一口气,看着这院中的景色:“我也是相信的。”
若是不相信,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坐得住,又怎么敢说什么她累了倦了,不想管这天下的破事了。
真的到了只有她才能扭转局势的时候,她自然是义不容辞。
这世间上的人,纵然有几个令她讨厌之人,可同样的,也有温暖她,她所在意之人。
她重要,又没有那么重要,没有她,这天下照样这样走下去。
“算了,我好好写书吧。”
她将后世的一些知识和上一世的经验写下来,交给燕行川派人去实施,纵然北燕的后方治理没有她在的时候好,也能达到六七分。
她尽了责任了。
此时,她结合了医书上学来的知识,开始写一些关于治疗伤口以及战后处理的问题。
北燕军虽然也有军医在,同样是经验不俗,但有些事情他们没有见过,不知道原因,从而有所忽略,她这一本书册就当一个补充好了。
这一本书,她便写到了三月底才写完,让人送去云州城。
春三月,春日回暖,草木生长,万物复苏,桃李争春。
灼灼春花开满世,信步花香盈满袖。
崔姒让人采摘桃花酿酒,做桃花酱,做桃花玉膏玉露,做桃花香胰子,再配一些桃花茶,泡上一盏,饮一口,似是将整个春日细品。
四月上旬,崔家给崔姞办了一场百日宴,小小的一场家宴,只请了崔氏族人,还有就是宋家几人。
说起来崔姞的运气确实不大好,出生的时候被母亲坑了一次,又是寒冷的深冬,养了一个月才好些,所以满月宴并没有大办,这原本呢,是想等百日的时候办一场的。
结果现在北燕和朝廷打得热火朝天,崔景、崔易等崔氏子弟也都赶去了战场上,崔家不好在这个时候大办喜宴,更没有心情。
崔姞养了三个月多,肉乎乎的十分可爱,手脚也有力了,崔姒难得有好心情,抱着她逗了一会儿,摸了摸她的小手小脚,觉得她可爱得不行。
许老太太看着这孩子也高兴,多日来难得的有了笑容。
“夫人呢?”宋柔未来至,只是让乳母和侍女将孩子抱过来。
“夫人身子不适,便不过来了。”侍女有些忐忑地回了一句。
崔家让宋家一个月内将从崔家拿走的东西还回来,还不回来的就折价还钱,崔家强势,宋家到底还想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和颜面,硬着头皮将钱给了。
宋家为此砸锅卖铁,还借了不少外债,现在日子过得真的是剩下面上的一点皮,包裹着空荡荡的内里,撑起氏族的一点点尊严。
宋柔出了月子之后,许老太太也不在拦着,自然是知道了这件事。
宋柔想闹,但崔家心硬如铁,根本不搭理她,最后还是她自己拿了嫁妆以及多年积蓄,贴补了宋家,将宋家的债务还清了。
也因此,宋柔对崔家众人都有很大意见,见了面就拉着一张脸,动则就是甩脸色。
不过他们这些其他人平日里不时常见到宋柔,也没什么影响,倒是崔二爷和崔显可惨了。
现在也不知道崔二爷对宋柔还有几分‘真心真爱’。
真的希望他永远爱下去。
“既然是不舒服,那就好生休息。”宋柔不来,许老太太也不在乎,“宴席就开始吧。”
许老太太抱了一会儿崔姞,表示了一下对这孙女的喜欢,便让乳母将孩子抱下去休息。
老太太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喜欢一个人,偏心眼都偏到胳肢窝去,不喜欢一个人,便是不喜欢,纵然是孙女也罢,那都是生的叉烧,她意思一下,尽到她的心意就行了。
在崔家,崔景崔易崔姒才是她的心肝,宋柔生的儿子也好,女儿也罢,也就是这样。
这一场宴席宋柔不来,倒是没生出什么波澜,崔姒送了精心准备的贺礼,又吃了酒席,陪着许老太太说了一会话,夕阳西下,她便坐着马车回了雅园。
春风一路相伴,她靠着软枕吹着风,有些困顿,下车的时候还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在她下了马车之后,看见了不是很想看的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宋止身着一袭交襟大袖学子月白袍,站于门前,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阳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恍惚间有阵阵金彩将他笼罩,好似下一刻,他便要羽化登仙,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