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暗卫所深处喷涌的硫磺气息,如同地狱的呼吸,混杂着晶化脉络的灼热腥气,随着夜风悄然弥漫至整个皇台。这气息钻入东北军机殿冰冷的玄铁大门缝隙,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叶清雪额间玄冰军符的剧烈反应!
嗡——!
深蓝符令骤然亮起,刺骨的寒意伴随着撕裂魂魄的剧痛猛地爆发!符令边缘那根刺入眉骨的血色冰锥瞬间暴涨一寸,锋锐的冰尖几乎要刺穿她的颅骨!无数阵亡将士临死前的绝望嘶吼、兵器折断的悲鸣、铁蹄踏碎骨骼的脆响,如同冰封的洪流,狠狠冲入她的识海!冰冷的锁链缠绕住她的神魂,要将她拖入永恒的玄冰地狱。
“呃!”叶清雪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指尖死死扣住冰冷的玄铁帅案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帅案上摊开的北境军报,那些关于神族先锋军诡异的“士气高涨”和“狂热冲锋”的描述,此刻在军符的刺痛下,变得无比刺眼。
她强行压下神魂的震荡,冰蓝的眸子扫过殿外肃立的亲卫。这些身经百战的玄甲老兵,眼神依旧锐利,但细微之处却透着不协调——有人吞咽唾沫的频率快得异常,有人紧握刀柄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有人眼底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对神族旌旗方向的金色渴望。
“取今日未分发的军粮。”叶清雪的声音冷得掉渣,如同冰原上刮过的寒风。
很快,一袋袋用粗麻布包裹的、散发着谷物香气的军粮被抬上殿前广场。叶清雪额间军符光芒流转,一缕极细的冰蓝剑气自符令中剥离,如同灵蛇般钻入其中一袋军粮。剑气在谷粒间游走、探寻。
突然!剑气猛地一滞!一粒看似普通的、饱满的麦粒被剑气冻结、挑出。冰晶包裹下,那麦粒表面竟浮现出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金色粉尘!粉尘在冰晶中左冲右突,散发出微弱却纯粹的、带着强制崇拜意志的波动!
信仰尘!
叶清雪眸中寒光炸裂!额上血色冰锥因愤怒而嗡鸣震颤!神族竟已将毒手伸入了最基础的军粮供应!这些粉尘一旦被士兵服下,便会潜移默化地侵蚀其心智,使其对神王昊无极产生狂热的崇拜,最终成为神族最忠诚的战争傀儡!
“传令!”她的声音穿透寒风,响彻整个东北殿,“北营三卫,即刻集结!”
呜——!
低沉的号角声撕裂黎明前的黑暗。北营校场,三千玄甲精锐披甲执锐,肃立于凛冽寒风中,铁甲如林,杀气盈野。他们是叶清雪麾下最锋利的刀,此刻眼神却复杂难明。军粮被动了手脚的消息如同瘟疫般悄然蔓延,恐慌、愤怒、猜疑在沉默中滋生。
叶清雪孤身一人立于点将高台。寒风卷起她霜白的发丝,拂过额间那枚深蓝刺骨的玄冰军符。她没有一句解释,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指尖凝聚着一点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冰蓝寒芒。
“玄冰军符,显!”
额间符令光华暴涨!血色冰锥彻底刺穿眉骨,鲜血在涌出的瞬间冻结成妖异的红晶,挂在冰锥尖端!恐怖的寒潮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整个校场!高台之上,一尊比昨日朝会时更加凝实、更加巨大的玄甲军魂虚影拔地而起!军魂身披布满剑痕的冰甲,手中巨戟虽依旧由农具碎片熔铸,但戟身上覆盖着一层流动的深蓝玄冰!
军魂巨戟并未指向远方,而是高高举起,戟尖直指苍穹!戟锋上的深蓝玄冰如同活水般流淌而下,瞬间覆盖了整个校场三千玄甲军!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
咔…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密集响起!三千精锐,连同他们座下的战马,瞬间被冻结在一座巨大的、深蓝色的冰山之中!冰层并非透明,而是浑浊的深蓝,如同凝固的极地海洋。每一个士兵都被定格在最后一刻的姿态:有人紧握长枪怒目圆睁,有人下意识抬手格挡,有人眼中还残留着尚未散去的恐慌或愤怒……他们成了冰山中姿态各异的雕塑。
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冰层内部并非死寂。无数细小的、如同活物般的金色粉尘——那些被服下或沾染的信仰尘——正在冰层中疯狂地左冲右突!它们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金色蚊蚋,每一次撞击冰壁,都激起一小片涟漪状的冰蓝光芒。而军魂巨戟释放出的玄冰之力,则化为无数细小的冰棱尖刺,在冰山中纵横穿梭,精准地刺向、冻结、碾磨着每一粒试图挣扎的金色粉尘!
冰蓝的净化之力与金黄的奴役意志,在巨大的冰山内部展开了无声而惨烈的厮杀!冰层表面不断鼓起细小的凸起,又迅速被更强大的寒流压平。冰山内部,冰棱刺穿信仰尘时爆开的微弱金芒此起彼伏,如同冰封地狱中闪烁的鬼火。
“嗬……”叶清雪的身体在高台上剧烈摇晃,额间血色冰锥已完全没入颅骨,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不断渗出又被冻结的血洞。每一次冰山内部的激烈对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神魂之上!冰冷的锁链缠绕得越来越紧,无数将士被冻结前最后的恐惧、不甘、以及对主将的怨恨(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冻结我们?)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意识。
她脚下的高台,坚硬的玄冰岩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她强行调动军符的力量镇压信仰尘,自身承受的反噬也到了极限。七窍之中,细小的血线缓缓渗出,在极寒中迅速冻结成红色的冰晶,挂在她惨白如雪的脸颊上。
冰山内部的厮杀愈发激烈。几处冰壁被内部爆发的信仰尘金光灼烧得变薄、透明。隐约可见冰封士兵的眼中,那点被压制的金色渴望,在信仰尘的疯狂反扑下,竟有重新点燃的趋势!一旦金光突破冰封,这三千精锐将瞬间化为神族最狂热的死士!
叶清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并指如剑,狠狠点向自己额间那个被冰锥刺穿的血洞!
“以吾剑魄,镇尔魔尘!玄冰,永锢!”
她竟要燃烧自己的剑道本源,加固冰封!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血洞的刹那,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一股温厚而磅礴的力量瞬间涌入她几乎崩溃的经脉,强行阻断了那自毁式的本源燃烧。
陈三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侧,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校场中那座巨大的、内部金光闪烁的深蓝冰山。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冰层,看到了那些挣扎的士兵眼中重新燃起的、被扭曲的金色信仰。
“冰封非终局,炼魔需真火。”陈三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守住防线,此间交予朕。”他掌心玉玺虚影浮现,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冰山,暂时压制了内部暴动的金光。
叶清雪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额间血洞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陈三按在她肩头的手。她艰难地转头,望向西北天工阁的方向。庭院中,那株巨大的青铜树在晨光熹微中沉默伫立,树顶的机械花苞表面,铁锈色的封皮下,玄机阁主不甘的撞击声似乎变得更加急促、狂暴。
而在青铜树另一侧的枝桠上,那株金属麦穗的叶片在寒风中轻轻摩擦,发出细微的金属颤音,叶脉中的金纹,流淌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