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萧王爷父子,端王爷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甩给侍卫,出门去找沈侧妃。
“得让念儿回王府来住。”他开门见山。
“妾身也正有此意,如今念儿身份不比从前,还是回来安全。”沈侧妃答得顺畅,丝毫没有惊讶。
端王爷从来知道她蕙质兰心又善解人意,很是感激地冲她点点头,“我这就去接她,她要是不跟我回来,我就住在她那儿。”
说罢转身便往门外去。
“啊?!”沈侧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无奈地笑着摇头。
当天傍晚,蔡铃儿就正式住进了王府。
与此同时,萧王爷却在盘算了一个下午之后,正式拟了个折子,建议皇帝将端王爷的郡主女儿嫁去北夏做皇子妃,真真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他还强调,这节骨眼上,端王爷找到了女儿,分明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实则,他只是想让蔡铃儿早些嫁了,越远越好,不然他的傻儿子只怕后半辈子没有舒心日子过。
隔天早朝,更是有官员当场站出来提议让郡主作为和亲公主嫁去北夏,还有好几人附议。
江百川的唇角绷不住地高高挑起来,盘算着下了朝是不是要把这个好消息跟苏九娘分享分享。
端王爷的鼻子却都要被气歪了。
这些人就是见不得他好,他才刚找回女儿,看都还没看够,怎么舍得一杆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他把所有提议和附议的人都记在心里,等着瞧,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皇上,小女与臣失散多年,才刚相认,实在不忍再让她远嫁他乡,况且,小女自小在市井长大,宫廷规矩礼仪都还有待精进,实在难当和亲大任。”
所有人都以为被当朝点了名,端王爷心里再不痛快也不敢当下就反驳,最多转移了话题,揭过不提。
可没成想,他竟如此直白、毫不掩饰地一口回绝,就差说,“我不同意,谁也别想。”
萧王爷皱了皱眉,余光瞟了眼胸口起伏,明显动了气的端王爷。
他不动声色地跟那些提议和附议之人使了个眼色,决定暂时搁置此事,再做谋划。
只要在皇帝和朝臣心里埋下这颗种子,就有发芽的可能。
只是他的动作却全部看在了綦锋眼里。
下了朝,綦锋便去找陆盛楠。
陆盛楠正在书案后抄经,自从知道李氏再孕,她就每月抄一卷经到庙里供奉,以求李氏和未来的弟妹都平安康健。
见他进来,只向案边的茶盏点了点头,示意他要吃茶就自己倒。
对他一日往陆家跑三五趟这事,她已经彻底认命。
綦锋也不见外,执壶倒了茶,一口喝干。
放了茶盏,他道:“今日早朝,有人提议让蔡铃儿嫁去北夏。”
“什么?!”陆盛楠停了手里的笔,“嫁给北夏二皇子?!”
綦锋点头。
“简直荒谬!”陆盛楠只觉心头的火噌噌直冒。
先不说蔡铃儿才刚认了亲爹,话都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这帮人就迫不及待打起拆散他们父女的主意了,单就北夏二皇子那不靠谱的性子,哪里就配得上国色天香、万众瞩目的蔡铃儿了?!
她绕出书案,“为何一定要有人嫁去北夏?”
现下单就蔡铃儿的身份,倒最是匹配,如果皇帝昏了头,也不是没可能答应。
綦锋望着她,“也不是一定,端看蔡铃儿愿不愿意嫁了,那北夏皇子也是仪表堂堂……”
陆盛楠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是一般的不靠谱,这样的男人就算是个普通的贩夫走卒都闹心,更别说他还是个皇子,折腾人的本事无人能及。”
綦锋越听心里越开怀。
从很早前接到江百川的信,说陆盛楠跟北夏皇子相熟,到后来发觉他们关系亲近,陆盛楠还认了慕容景程的侄女当了义妹,心里着实不舒畅。
如今听她这般评价,瞬间便熨帖了。
至于萧家出于什么原因,又是什么打算,他倒是得好好查查。
他翻开自己的袖子,“早上出门天色暗,没注意勾破了,你帮我缝缝。”
陆盛楠瞥了一眼,袖子的内衬被勾开,翻起了些毛边。
“我没有你这样颜色的线,你回去让秀娘去缝。”她还没从先前的愤愤不平中回过神,懒得理。
綦锋挑眉,“你帮我把袖子缝了,我告诉你蔡铃儿的这个困局该如何解。”
陆盛楠觑他,莫不是又在耍花样?
回京以后,她可没少吃这厮的亏,“你告诉我该如何,我再给你缝袖子。”她争取了下。
綦锋佯装思量片刻,才道:“我观北夏二皇子的表现,应当并没有要在大榭选妃的意思。”
“何以见得,皇上特意办了宫宴,如此岂不是在愚弄我朝?”陆盛楠话说到此,自己就先感觉脊背发寒起来。
这不靠谱的二皇子,别真把大榭皇帝惹怒了,如若闹得两国开战,遭殃的还是两国边境的军民。
“也不算愚弄,谁能说人家看不上大榭的女子,就是在愚弄圣上?”綦锋回道,“宫宴当天你也在场,可有觉得北夏皇子看中了谁,或者可有对宫宴上哪个女子上心?”
陆盛楠皱了眉头想了想,还真是,即便如蔡铃儿那般美若天仙的姑娘,也不曾接到他额外的目光。
“侯爷,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故意在这里狂骗我给你缝袖子?”陆盛楠突然反应过来,綦锋常年驻守陇安,对北夏甚是了解,此番推断,应当是知道了什么内情。
綦锋挑挑眉,“不曾,只是直觉。”
慕容景程尚有个没有安顿好的侄女,轻易成了亲,岂不增加了泄露那孩子身份的风险,以他一贯狡猾多疑的性子,当不会做出这种给自己添堵的事。
陆盛楠瞥他半晌,只能无奈去取了针线。
“怎么缝?”她举着针线斜着眼问他。
綦锋勾了勾唇,故意找茬,好!
他二话没说,起来就脱衣服。
陆盛楠眼睛瞬间瞪大,头皮都麻了,“綦锋,你又要做什么?!”
“衣服脱了给你缝起来方便,没事,我里头还有中衣。”他讲得一脸真诚。
这个无赖。
陆盛楠狠狠瞪眼,“不许脱,胳膊伸过来就行。”
綦锋歪了头,”你确定。”
陆盛楠咬牙,“胳膊给我。”
綦锋一笑,乖乖坐下,胳膊伸过去。
陆盛楠叹气,小心翼翼揪起他的袖子,取了针线慢慢缝着。
因为没打算出门,她只将青丝松松挽起,此时几缕碎发已垂落颊边,她素手捏着针线轻快挑起又落下,行云流水一般,羽扇一样的睫毛垂着,唇瓣轻抿,目光专注……
晨间的阳光清亮地照进窗棱,一室静谧中,綦锋渐渐便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