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陆盛楠搬完家的第二日,第一个上门递帖子要来拜访的居然是关涛的父亲,关将军。
帖子里提到要带太仆寺少卿葛永平大人一同前来。
虽然没有细说,但只看同来之人的官职,陆盛楠也大概猜个七七八八。
她爽快地应下,当天下午,关将军便带着葛永平一同来了。
葛永平不到四十,能做到太仆寺少卿也算年轻有为。
他家祖上就有相马、医马的本事,因为将皇帝的几匹御马照顾得极好,先皇在世时就已经得了皇家的赏识和重用。
他是个瘦高个,皮肤黝黑,并不像普通养尊处优的官员,倒像个经常下地的农民。
陆盛楠观他应是实干之人,遂多了些敬重。
她向葛永平行礼,“葛大人。”
葛永平进门,见到迎出来的是个身形玲珑,容貌明媚的小姑娘,顿时面有狐疑地向关将军觑去一眼。
关将军铮铮铁骨,难道被个女子漂亮的容貌迷了眼?
前日接到皇帝的命令,伊犁进贡瓜果的使节不日就要进京,去年这些人来,非要架着皇帝举办赛马和马球比赛。
皇帝本来信心满满,没成想大谢两场比赛都惨败收场。
皇帝气得半死,指着太仆寺卿的鼻子骂:“每年成千上万两银子都花去哪儿了,连十几匹像样的马都培育不出?!简直无能!”
整个太仆寺都被骂的只有点头抹汗的份儿。
如今这些人又来了,即便他们不会故技重施,皇帝只怕也想扳回一局。
太仆寺人心惶惶,大家都清楚,今年如果再输得没完,应该就不只挨顿骂那么简单。
太仆寺正卿韦大开,已经召集着各级官员开了好几轮会,目的就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召集一批最精良的马队,抵得过伊犁使团的那些鞑靼人的马队就行。
于是,他们很自然就想到了关将军和皇家马场,全京城最好的马,就在这两个地方。
葛永平亲自带队,实地考察筛选,马没看中几匹,却得了个让他很感兴趣的消息,有个姓陆的姑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驭马本事。
关将军家猎雷那样的烈马在她手底下都能乖得像只小绵羊,皇家马场的群牧使更说她赛马赢了綦侯。
于是少卿葛永平就被派来请人。
他满心以为会见到一个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的女汉子,好邀请他到太仆寺帮忙传授几日驭马经验,好歹把伊犁这档子事顶过去。
可现下见到真人后再想,恐怕不只关将军迷了眼,綦侯故意输给这样一个小姑娘,应当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忍不住便在心下叹息起来。
关将军却两眼崇拜地看着陆盛楠,嘿嘿一笑,“楠丫头,听说你赛马赢了綦侯?真是好样的!”
陆盛楠从前也偶尔到关将军府找关涛玩,她很小的时候,喜欢扎两个圆鼓鼓的小揪揪,关将军那会儿就叫她楠丫头。
现在经过了花宴驯马那一出,越发打心底里喜欢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却实有绝技在身的姑娘。
“楠丫头”“楠丫头”叫着就越发亲热起来。
他向陆盛楠竖起大拇指,“满大谢能赢了綦侯的,也没几个人。”
陆盛楠客气一笑,“机缘巧合,綦侯承让罢了。”
关将军继续乐,“你不必谦虚,在马场露的那一手,我就已经看出来,你可不是个假把式,怎么样,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赛上一赛?”
綦锋指定没想到,第一个慕名而来,要跟陆盛楠赛马的男子,会是关将军。
葛永平见关将军笑得花一样的,心下不屑。
至于吗,对个小姑娘这般讨好献媚?
可他能年纪轻轻做到太仆寺少卿的官职,定然也不是个迂腐的。
脑子随便转了两个弯,就想到,眼前的陆姑娘可是得了皇上赏赐的一座五进宅子的,听说太子都与她关系还亲密得很。
如此说来,巴结她,不也就是在拐着弯地奉承皇上?
怪不得。
想明白这点,他也豁然通透起来。
场面上的话随口就来,“早就听闻陆姑娘在驯马、驭马上很有一套,太仆寺有十一个专门给皇家训练马匹的骑手,想请姑娘去帮忙传授下经验。”
他说罢,向着陆盛楠拱手一揖。
陆盛楠赶忙还礼,“您客气,我也就跟着师傅学了些皮毛,如果对太仆寺有帮助,那便是我的荣幸。”
葛永平倒是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斯斯文文,说话做事倒很是爽快干脆。
他不由又向她望去一眼,就见陆盛楠明眸璀璨,笑容坦然,有着同龄女子难见的疏朗英气。
果然美得不甚一般,难怪孑然一身这么多年的綦侯也会倾心。
葛永平想着,笑容不由便更加客气亲和起来。
很快,几人打马便到了太仆寺在京中特设的马场。
马场不大,但胜在有个修整、夯实得十分平整、精良的环形跑马道和马球场。
马场四周种植了高大的杨树,初夏时分,枝繁叶茂,下午天气炎热,马场西面的树荫下,聚着十几个人,看上去都不过二十上下,各个身形矫健而高大,看上去正在闲话。
一个细长眼睛的,最先发现了来人,他跟其余人招呼,“葛大人回来了。”
其余人都抬了头,在马场南面的入口处,看到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来。
“还真去找了个小姑娘来,少卿大人也真是被逼急了。”又有一人叹气。
“可不是,平时挺有主意一人,一遇上伊犁人,就乱了方寸。”
“去年我们其实也没有差多少,这又努力一年了,我倒是不相信,我们还能输给那些鞑靼人。”
“陈大哥,你怎么看?”
被点了名字的,是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他眉骨高耸、鼻梁挺直,看上去十分坚毅。
他是宁安侯府的庶子陈楠,宁安侯几个儿子都走了武举的路子,陈楠也不例外。
弓马娴熟自是基本要求,陈楠去年被安排进马场,就是来加强马上功夫的。
他二十有四,比哥哥陈铭只小一岁。
望着走来的几人,他并没有做声,虽然去年他是输给了伊犁人,但是,论骑术,在大榭也当得一等一。
他可不认为能有个姑娘赢得了他。
苏九娘当年叫嚣得多厉害,不是一样败了个结结实实。
葛永平招呼众人,“快来,见见我请来的陆姑娘。”
几人一听,都有些兴致缺缺,撇嘴的撇嘴,冷笑的冷笑,各个蔫头耷脑,不情不愿地走来。
陆盛楠看着他们如此,并不意外,要是各个生龙活虎、争先恐后来迎接她,倒才会让她不寒而栗。
她淡然微笑听着葛永平跟她介绍。
这些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筛选而来,为了进入皇家马队可谓过五关斩六将,人人都已经身经百战。
而且,作为专业骑手,最短的也已经历了一年的训练。
陆盛楠点头,这些人代表了大谢至少未来五年骑兵部队的水平,他们越是优秀,她越是替他们高兴。
可对面的十余人看她,却并不良善。
这么个漂亮的姑娘来跟他们比试,还要来给他们传授经验,这简直就是侮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