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岐自然也觉出了这其中的异样,洛葛刚走,他就到了锦绣阁找到了蔡铃儿。
“那三个人倒是没查出什么问题,但是,来取保的,我们却都认得。”
“谁?”蔡铃儿蹙着眉头问。
“洛葛。”萧岐答。
“洛葛?!那不是穆景程认了干爹的那家的管家?”蔡铃儿说着,扭头去看田香。
她很意外,难不成这管家是北夏人?
事实上,田香在早前三人说是北夏人之时,心头就有些莫名地缩紧,仿佛漏了什么要紧的事,但是又想不起来。
现在萧岐提到洛葛,她更加觉得心头想堵着个塞子,明明再一用力就能顶开,可就是使不上劲。
蔡铃儿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在出神,抬手推推她。
田香神情太过专注,被人一推,猛得打了个激灵。
可也就是这一激灵,她的脑中却瞬间清亮起来。
蔡铃儿还在跟她道歉,“田香,真是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田香摇头,摆着手,抖抖觑向萧岐,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想起来了,那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穆景程,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在醉花楼跟江百川抢她姐姐的北夏二皇子。
她那时候年纪小,不怎么记事,再加上那日乱糟糟的,她被远远挤在外面,她捏着小拳头,告诉自己不要哭,但是泪却依然止不住地流,擦都擦不干。
只有一瞬,在她抬了袖子胡乱地擦过眼角时,干净的眸中看到了对面一个高高站在酒桌上,跟人叫板的男子。
那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眉眼极俊俏,态度却也极傲慢狂妄、不可一世。
她记得他勾起的唇角,邪魅地让她后背发寒。
她又抬头,若无其事地瞥了眼萧岐。
萧副指挥使是个好人,帮了他们很多忙,但他毕竟是官府的人。
眼下锦绣阁已经跟北夏二皇子扯上了关系,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还是不能把官府的人拉进来。
再说,她当年才不过六七岁,时间距离现在又过去了将近九年。
看走眼,认错人,也是有可能的。
稍不注意,弄出乌龙,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她得慎重,先听听东家的意见。
她摇头,“是奴婢一时走了神,不怪东家。”
蔡铃儿又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才转头看萧岐,“需要我去问问穆公子吗?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些内情?”
萧岐点头,“可以问问,多掌握些消息不吃亏。”
“嗯。”蔡铃儿点头,转头看着田香,找人传个消息给穆公子,说我要见他。
田香应声去了。
萧岐看着蔡铃儿,“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没有吧。”蔡铃儿摸摸自己的脸,“没感觉到呢。”
萧岐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蔡铃儿不经意显出的娇憨,撩得他心头的小鹿一阵乱撞。
这是他第一次找理由跟蔡玲儿套近乎,他懊恼于自己还是准备不够,至少得带个几十上百年的人参来,说上面的话才够看。
于是,很快,他就借口公务繁忙,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
等萧岐走了,田香走近,“东家,田香有事禀告。”
蔡铃儿第一次在田香脸上看到如此郑重的神情,心头没来由地”突突“狂跳起来。
”什么事?“她压住心头的慌乱,压低了声音问田香。
田香也将身子凑近她一些,“我随您去雅间。”
蔡铃儿点头,心下却越发紧张起来。
等进了雅间,关上房门,田香开门见山地道:“穆景程应该姓慕容,他是北夏的二皇子!”
蔡铃儿倏地听此,情感先于理智有了反应,顿觉头皮一阵发麻。
“田香,这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田香便将认得慕容景程的经过讲与了蔡铃儿。
然后道:“奴婢见他的时候年纪太小了,确实也不敢确定就是他,所以方才才没有对萧副指挥使提。”
蔡铃儿点头,“你做得对。”
只是蔡铃儿有些想不通,穆景程有意隐瞒,她这个商贾之女看不破,实属自然,可怎么萧岐也一副不知缘由的样子?
这么些时日,她可早就知道萧岐是大榭唯一的异姓王萧家的公子。
他既然已经入了官场,领了差事,还负责巡逻京城的安全。
萧家难道没有告诉他,经常出入锦绣阁的,是北夏的二皇子?
她有些不太确信起来。
“你有几成把握?”蔡铃儿问田香。
田香回道:“七成。”
“那就够得上我当面问问了。”蔡铃儿一甩帕子,往柜台算账去了。
她心里一着急,一慌乱,就喜欢去拨弄算盘珠子,仿佛只有听到那些清脆的撞击声,才可以抵消她心头的惴惴不安。
很快,慕容景程便摇着扇子进来。
看到在柜台算账的蔡铃儿,他悠哉哉走过去,“蔡东家可是头一回找我,你终于发现我的价值了!”
口气里满是调侃和不羁。
蔡铃儿压下心头的疑惑,抬眼上下打量他。
他从前在西北,也听了不少关于这北夏二皇子的传言。
都说他城府深沉、老练狠辣,怎么着,也没办法跟扛着冰糖葫芦的草靶子,一脸纨绔样地穆景程联系起来。
慕容景程见她眸色异常深沉,眉头又紧紧蹙着,想到他早前就担心会有人去蔡府乱来,也不由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蔡铃儿眨了眨眼,她向雅间的方向一指,“楼上吃茶。”
慕容景程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蔡铃儿今日的举动很是反常,完全不似从前那般自然亲切。
他清了清嗓子,勾唇笑了,”好!“
田香在边上打眼看到,立刻将自己的确信度,从七成提到了九成。
蔡铃儿历来都是直来直往,这次也是同样。
等伙计上了茶退出去,田香将门掩上,守在门口。
她便道:“你是北夏二皇子吗?”
她端坐着,凝神看向慕容景程,等他的反应。
慕容景程手中的茶盏顿了顿,青瓷边缘与杯托相碰,发出轻响。
他垂眸半晌,唇角却忽得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蔡东家果然比我想象的更利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