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三年春,江南贡院的槐花开得格外妖冶,粉白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沾着往来举子的皂靴,倒像是溅了满街的血。沈砚之攥着油纸伞穿过牌坊,忽觉头顶一阵阴寒,抬头只见匾额上\"天开文运\"四字泛着幽蓝荧光,竟与他昨夜梦中景象分毫不差。
\"这位公子可是要测字?\"沙哑的嗓音从街角传来。沈砚之循声望去,算命摊前的老者身披黑袍,脸上蒙着黑纱,唯有一双眼睛在阴影中泛着诡异的绿光。摊前白布上写着\"铁口直断,泄露天机\"八个朱砂大字,墨迹未干,竟在风中缓缓蠕动。
\"学生想求问科举运势。\"沈砚之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老者枯瘦如柴的手指往竹筒里一探,抽出支竹签。沈砚之接过,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天定状元\"四个血字。还未及他开口,老者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记住,金榜题名时,莫忘城隍庙的约定。\"
放榜那日,沈砚之果然高中头名状元。红榜前,他望着自己的名字,恍惚想起算命老者的话。当夜,他独自前往城隍庙。月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供桌上,本该供奉城隍爷的神龛里,却摆着个漆黑的牌位,上面用金漆写着\"文曲星君之位\"。
\"你终于来了。\"熟悉的沙哑声从身后响起。沈砚之猛地转身,只见黑袍老者不知何时站在阴影中,黑纱无风自动,露出半张腐烂的脸,蛆虫在空洞的眼眶里进进出出。\"三百年前,我本是文曲星君座下书童,因偷看天机被贬入轮回。\"老者的声音带着无尽怨恨,\"如今借你身躯重返天庭,也算是物归原主。\"
沈砚之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脚被锁链缠住。老者缓缓逼近,手中出现一支判官笔:\"状元郎的文曲命格,正合我用。\"笔尖点在他眉心,沈砚之只觉天旋地转,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他本是寒窗苦读的书生,因揭穿科举舞弊被奸人所害,魂魄游荡时被老者看中,强行夺舍重生。
\"不!我不要做你的傀儡!\"沈砚之拼命挣扎,却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老者狞笑着将判官笔刺入他胸口:\"从你接过竹签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我的容器。\"沈砚之的魂魄被抽出体外,眼睁睁看着老者占据自己的身躯,大摇大摆走出城隍庙。
三更鼓声响起时,沈砚之的魂魄飘到城郊乱葬岗。这里白骨累累,怨气冲天。他突然听见熟悉的啜泣声,循声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位穿着嫁衣的女子正在哭泣。女子转过身,面容惨白如纸,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你是...?\"沈砚之试探着问。女子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恨:\"我是被他害死的第九十九个新娘。\"她的声音凄厉,\"三百年间,他每世都要借人躯壳夺取状元之位,再用新娘的魂魄祭祀文曲星君,妄图重回天庭。\"
沈砚之震惊地看着女子:\"那我们该如何阻止他?\"女子从袖中取出块玉佩,上面刻着北斗七星:\"这是文曲星君的信物,只有集齐七块,才能破除他的邪术。\"说罢,她的魂魄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玉佩。
此后数月,沈砚之的魂魄四处飘荡,寻找其余玉佩。他遇见被老者害死的书生、官员,甚至是无辜的孩童。每收集一块玉佩,他的魂魄就变得更加凝实。终于,当第七块玉佩入手时,京城传来消息:新科状元即将迎娶丞相之女。
大婚当日,沈砚之混进丞相府。喜堂内,假沈砚之穿着大红喜服,嘴角挂着阴森的笑。新娘盖着红盖头,缓缓走上前。沈砚之看准时机,抛出七块玉佩。玉佩在空中连成北斗七星阵,发出耀眼的光芒。
\"你竟敢坏我好事!\"假沈砚之现出原形,黑袍下的身体布满腐烂的伤口,蛆虫在其中钻来钻去。北斗七星阵困住他,沈砚之的魂魄趁机夺回肉身。老者发出凄厉的惨叫:\"我不甘心!\"他的魂魄在光芒中渐渐消散,化作一缕黑烟飘向天际。
一切平息后,沈砚之辞去官职,将七块玉佩埋在城隍庙后。从那以后,江南贡院的槐花开得再无血色,算命摊也消失不见。只是每逢科举之年,总有人看见一位书生在城隍庙徘徊,手中握着七块玉佩,似在守护着什么秘密。而那些妄图通过邪术获取功名的人,总会在深夜听见隐隐的啜泣声,还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天道昭昭,岂容奸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