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的春天
苏瑾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三个月前，这里还平坦如初，如今已经能看出明显的弧度。她扯了扯身上的宽松连衣裙，试图掩饰这个已经开始显露的秘密。
\"妈妈，你好了吗？我们要迟到了！\"十二岁的女儿小雨在门外催促，声音里带着青春期特有的不耐烦。
\"马上好。\"苏瑾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三十五岁的脸庞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她涂上一层淡粉色的唇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今天是程远父母第一次正式邀请她去家里吃饭的日子。按理说，这本该是个值得高兴的时刻——毕竟她和程远已经订婚了。但苏瑾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她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怀孕的消息，包括程远。
\"妈！\"小雨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大了。
\"来了来了。\"苏瑾拿起包走出洗手间，看见女儿正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不耐烦地晃动着。小雨继承了她的眉眼和程远的挺拔鼻梁——不，等等，那是前夫陈明的鼻子。苏瑾在心里纠正自己。有时候，记忆会这样捉弄她，让她混淆过去和现在。
\"你今天穿这么正式？\"小雨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腰腹部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
苏瑾心跳漏了一拍：\"怎么了？见你程叔叔的父母不应该正式一点吗？\"
小雨撇撇嘴没说话，把手机塞进牛仔裤口袋，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苏瑾知道女儿对这个即将组成的新家庭仍有抵触，但她相信时间会解决一切。至少，她是这么希望的。
程远的车已经停在楼下。看到她们出来，他立刻下车为她们开门。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三十八岁的程远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许多，眼角有浅浅的笑纹，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类型。
\"今天真漂亮。\"程远接过苏瑾的包，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苏瑾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她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那是去年夏天，在闺蜜林妙的婚礼上。作为伴娘的苏瑾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场合了，离婚六年来，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抚养小雨上。那天她喝了不少酒，酒精冲淡了她一贯的谨慎和自制。
\"苏瑾？真的是你？\"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程...远？\"她迟疑地叫出这个名字，大学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程远是她大学学长，比她高两届，当年在学校是风云人物，追求者众多。他们曾在一个社团共事过，但毕业后就失去了联系。
\"十五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程远微笑着，目光真诚而温暖。苏瑾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没有戒指。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多，关于各自这些年的经历。程远一直未婚，创业成功后卖掉了公司，现在做投资顾问；苏瑾则简单讲述了自己的婚姻和离婚，轻描淡写地带过了那些痛苦的细节。
酒精的作用下，他们鬼使神差地去了酒店。第二天醒来，苏瑾懊悔不已，匆匆留下联系方式就逃回了家。她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的放纵，没想到程远却开始认真追求她。
\"在想什么？\"程远的声音把苏瑾拉回现实。车子已经驶入一个高档小区，周围环境静谧优美。
\"没什么，就是有点紧张。\"苏瑾勉强笑了笑。
\"别担心，我爸妈人很好的。\"程远安慰道，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苏瑾注意到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但事实并非如此。程远的母亲——一位退休的大学教授，对儿子的二婚女友明显抱有偏见。餐桌上，她不断询问苏瑾的工作、收入、前一段婚姻的情况，甚至直白地问她打算如何平衡新家庭和与前夫所生的女儿。
\"妈！\"程远皱眉制止，但苏瑾已经感到一阵窒息。她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洗手间里，苏瑾盯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突然一阵恶心袭来。她跪在马桶前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她颤抖着从包里拿出验孕棒——这是她昨天买的，一直没勇气使用。
五分钟后，两条清晰的红线宣告了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她怀孕了。
苏瑾双腿发软，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三十五岁，离异带一个孩子，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她从未想过会再次怀孕。她和程远甚至还没有正式结婚，只是订了婚而已。更重要的是，她曾经对自己发誓绝不会再要孩子——那段记忆如闪电般劈开她的思绪。
七年前，她怀上第二个孩子时，陈明正在和他的助理出轨。发现真相的那天，她在激烈的争吵中摔倒，失去了那个已经五个月大的男孩。医生告诉她，由于子宫受损，她可能很难再怀孕了。离婚后，她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小雨，发誓不再让任何男人伤害她们母女。
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敲响：\"苏瑾，你没事吧？\"是程远的声音，透着关切。
\"我没事，马上出来。\"苏瑾迅速收拾好验孕棒，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回到餐桌时，程远母亲的话题已经转向了他们的婚礼计划。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远儿是独子，我们程家总得有个后。\"老太太直白地说，目光在苏瑾平坦的腹部扫过。
苏瑾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筷子差点掉落。程远及时握住她的手：\"妈，这事不急。我和苏瑾都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
\"小雨毕竟不姓程。\"老太太嘟囔着，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餐后，程远坚持送她们回家。车上，小雨戴着耳机假装睡觉，苏瑾则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思绪万千。
\"我妈今天太过分了，我替她道歉。\"停车等红灯时，程远低声说。
苏瑾摇摇头：\"她只是关心你。\"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程远，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程远转头看她，目光温柔而专注。就在苏瑾准备开口时，小雨突然摘下一只耳机：\"妈，我明天要交补习费，三百块。\"
话题被打断，苏瑾只好先处理女儿的事情。到家后，小雨立刻躲进了自己房间，留下她和程远在客厅。
\"你想说什么？\"程远帮她倒了杯温水。
苏瑾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那张验孕棒：\"我怀孕了。\"
程远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随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真的？这太棒了！\"他一把抱住苏瑾，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苏瑾却挣脱开来：\"你不明白，这不在计划内。我已经三十五岁了，有事业要忙，还有小雨要照顾。而且...\"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医生说我的子宫状况不太好，上次...之后。\"
程远的表情变得严肃，他轻轻握住苏瑾的肩膀：\"听着，如果你不想留下这个孩子，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如果你担心的是其他问题——年龄、事业、小雨，或者我是否可靠，请给我机会证明，我会处理好一切。\"
苏瑾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鼻酸。程远和陈明是如此不同——前者总是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而后者永远只考虑自己。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
接下来的几周，苏瑾经历了剧烈的内心挣扎。她预约了妇科检查，医生告诉她胎儿发育良好，但鉴于她的年龄和子宫历史，流产风险确实比普通孕妇高。与此同时，早孕反应开始加剧，她常常在开会中途冲去洗手间呕吐，引起了同事们的猜测。
最令她意外的是小雨的反应。一天晚上，女儿突然走进她的卧室，手里拿着一盒酸梅：\"我同学说孕妇都爱吃这个。\"
苏瑾惊讶地看着女儿：\"你...知道了？\"
小雨翻了个白眼：\"妈，我又不瞎。你这两个月天天早上吐，还总摸肚子。\"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是程叔叔的孩子吗？\"
苏瑾点点头，心跳加速：\"你会介意吗？\"
小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会因为新宝宝不爱我了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苏瑾心里。她一把抱住女儿：\"永远不会！你是我第一个孩子，永远是最特别的。\"
小雨在她怀里僵硬了一会儿，终于放松下来：\"那...我其实不介意有个弟弟妹妹。总比你和爸爸复合好。\"
苏瑾哭笑不得，但心里的大石头轻了一些。
真正促使她做出决定的是程远的行动。他开始每天接送小雨上下学，周末带她去上美术课；他找来专业的孕期营养师为苏瑾制定饮食计划；他甚至悄悄联系了苏瑾的前夫，就小雨的抚养问题达成了一份更合理的协议。
\"你不需要这样做。\"苏瑾看着程远为小雨辅导数学时认真的侧脸，轻声说。
程远抬头微笑：\"我想这样做。不是因为你怀孕了，而是因为我爱你们。\"他轻轻抚摸苏瑾尚未明显隆起的腹部，\"这个小生命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