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一声急促的娇叱撕裂了凝固的死亡气息。
黎明月脸色微变，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我可以给你们真正的‘金穗’稻种！”
王强的手指在引线前停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因震惊而放大，死死盯住黎明月：“你…你说什么？”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真正的稻种。”黎明月重复道，语气已恢复了些许从容，她朝身后微微示意。
一名侍女立刻捧上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布包。
黎明月解开一角，露出里面饱满得几乎要撑破谷壳的稻粒，在幽暗的林间竟隐隐流动着一层温润的金芒，与王强布袋里那些徒具其形的死物有着天壤之别。
“此稻名为‘金穗’，一年三熟，亩产可达三百斤。”她傲然道，目光扫过王强和他身后那群从地狱边缘被拉回的士兵。
王强心头剧震，狂喜与巨大的疑虑如同冰火交织。他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带着沙哑的审慎：“公主殿下，您有什么条件？”
王强手指仍紧握着火折子。
“聪明！”黎明月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条件很简单，就是你们手上这些武器的制作图纸！”
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王强腰间的燧发手铳和士兵们紧握的元戎弩，“若能得到这些装备制作之法……！”
王强的心沉了下去，他艰难地摇头，脸上露出真实的为难：“公主殿下，非是我们不愿。这些装备，乃代州绝密，我等只是使用者，根本不知其制作之法。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而且什么？”黎明月秀眉微蹙，不耐地追问。
“我听主公…提起过，”王强缓缓道，目光紧锁黎明月，“即便图纸给了你们，以南越目前的工匠技艺，最多…也只能勉强仿制出这元戎弩的皮毛。至于燧发枪的核心机簧…难如登天。”
“放肆！”黎明月瞬间被激怒，俏脸含霜，厉声呵斥，“少瞧不起我们南越！我们有最好的…”
“公主殿下！”一直沉默侍立在黎明月身侧、身着素雅文士袍的女幕僚突然上前，极其隐秘地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女幕僚迅速附耳过去，用极低、却足以让近处几人勉强听清的音量急促说道：“公主息怒！密库那边…刚拆开我们缴获的那具元戎弩…内部精巧异常，簧片细若发丝，榫卯环环相扣…工匠们…连拆开都无法无损复原，更别说窥其全貌了！强行拆解，恐怕…已废了。”
黎明月的表情瞬间凝固，那抹因愤怒而起的红晕迅速褪去，转为一种被戳破底气的苍白。
她挺直的脊背似乎僵硬了一瞬，方才的骄矜如同被戳破的水泡，无声地碎裂开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浮上她的眼底。
女幕僚的声音压得更低，语速更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公主明鉴！刚刚得到消息，周朔手下有一队幽灵小队，人数不详，装备不详，但其能力比我们最精锐士兵还要厉害。陈秦两国京都高官接连被袭身亡，连人影都没看到。起因就是秦国皇帝秦沐风抓捕了代州将士亲眷导自代州差点被攻陷！”
“ 黎明月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那可是两国国都！不过就是普通将士亲眷，周朔就做到如此？”
“公主殿下，确实如此，为此事，两国已与周朔达成渭水之约。若此时逼死他们，周朔护短之名已天下皆知！这些人是他心腹精锐，他岂会善罢甘休？且观周朔近年在代州所造军械，威力绝伦，若他将来统一北境，整合力量，我南越首当其冲！”
“你的意思是放人？”黎明月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不甘，“父王那里如何交代？本公主颜面何存？”
\"公主殿下，现在放不放人并不是重点，既然周朔盯上了我们的稻种，若是他派出幽灵小队，周朔想要稻种我们根本阻挡不了！”
黎明月眉头紧锁：\"你有何办法？放了他们岂不是显得我们怕了他们？\"
“公主殿下，周朔此举，显是缺粮！而我南越，粮仓充盈！”
黎明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是说用粮食换他们装备？\"
“也没那么简单！”女幕僚眼神锐利，“是借势！由公主殿下亲自出使代州，面见周朔！以我南越丰饶之粮，换取他代州精良之器！此乃长远之利，更是安身立命之本！若让大殿下或二殿下抢先一步，携重礼购得此等利器…公主殿下，您在王庭的处境…”她的话点到即止，留下无尽的危机感。
黎明月沉默了，涂着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丝帕。
林中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她眼底的光芒急速变幻，权衡着王庭倾轧的刀光剑影与南越未来国运的沉重砝码。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那属于王族的决断力重新凝聚，目光再次投向王强等人时，已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
“罢了，”黎明月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杀气，“你们听着。”
她微微侧头，那女幕僚立刻上前一步，朗声宣布：“公主殿下仁德，决定亲赴代州，与周朔大人面商粮种贸易一事！你们收起那些要命的东西，届时随公主銮驾同行，充作引路向导！”
峰回路转，绝处逢生！
王强身后的士兵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相互交换着劫后余生的眼神。
王强心中却警铃大作，这转变太过突兀，如同平静水面下的汹涌暗流。
他强压疑虑，沉声问道：“公主殿下究竟何意？我等已是阶下之囚，将死之人，何必多此一举？”
“阶下囚？”黎明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扫过他们紧握的武器，“你们现在，是本公主去代州的‘信物’。放心，只要你们安分，稻种…自然会有。”
她不再多言，转身，华贵的裙裾在泥泞的林地上拂过，留下一道冷冽的香气，“安置好他们。”
“王部长，怎么办？”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士兵压低声音问，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南越士兵。
王强看着黎明月远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那个捧着真稻种的侍女，心念电转。
对方既然需要他们引路，暂时应无性命之忧。硬拼是死路，顺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将真稻种带回。
他缓缓将掌心雷收回怀中，沉声道：“收起引火物，武器不离身，睡觉也要睁着一只眼！走一步，看一步。”
士兵们无声点头，眼中的戒备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