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雁门关谷地,浓稠的雾霭如巨兽的腹腔将一切笼罩,阴冷与窒息之感扑面而来。
谷地内,大小不一的乱石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岁月的侵蚀在它们表面留下青苔与裂缝,在雾中若隐若现,更添荒凉神秘。
武冲单膝跪坐在乱石堆后,身形显得吃力。
手中横刀深深插入地面,刀刃上凝结的厚厚血痂随着他急促的喘息微微颤动,无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玄铁重甲左肩处裂开狰狞伤口,铁甲撕裂,露出血肉模糊的创面,三支淬毒弩箭深嵌其中,黑血顺着甲胄缝隙蜿蜒而下,在碎石上洇出暗褐色的纹路,如蛛网般诡异。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铁锈与苦毒混合的味道,喉间泛起腥甜——三天滴水未进,伤口的毒性正顺着血脉缓缓侵蚀内脏,每一秒都是折磨。
“统领!东面又上来一队!”亲卫陈三的声音从五步外的石缝传来,混着浓重的血腥味与浓烟呛咳。
武冲抬眼望去,透过雾帘,代州军的山纹甲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反光,“难道武统今日会命丧于此吗?”
他看着周围伤痕累累的兄弟,用尽最后力气站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没受伤的兄弟扶起伤员,齐声唱和,歌声响彻山谷,如惊雷炸响。
代州军的攻势竟为之一滞,敌军将领心中发怵,这究竟是怎样一支队伍?“兄弟们,武冲无能,只能以死报答主公恩德…”武冲环视剩余兄弟,眼神满是愧疚。
三天前,他率五千玄武卫轻装奔袭雁门谷道,企图奇袭雁门关,却不想刚入谷便遭三面伏击。
敌军用滚木礌石封死退路,火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谷地化作炼狱。
更诡异的是,对方总能精准预判他们的每一次突围,甚至连水囊藏匿之处都一清二楚,仿佛暗处有双眼睛,窥破了他们的每一个呼吸。
“结玄武龟甲阵!向后决死冲锋!我们护村队决不做俘虏!”武冲暴喝,震得胸前伤口崩裂,暗红血珠顺着下巴滴落。
剩余三百亲卫迅速行动,破损盾牌在胸前拼接成严密的龟甲阵,如铜墙铁壁。
弩手在后列屏息装填,箭头泛着幽蓝毒光,蓄势待发。
对面传来喊话:“对面的兄弟们听着,你们已经伤亡过半,已经尽力了,我们将军说了,只要你们投降,所有过往既往不咎!”
“告诉他们,我们决不背叛主公…所有准备决死冲锋…”武冲怒吼。
代州军的攻势再次展开,如潮水般涌来。
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密密麻麻地射向龟甲阵。
盾牌上不断传来撞击声,“砰砰”作响,有的盾牌被箭矢穿透,亲卫们发出闷哼,却依旧死死守住阵型。
一名年轻亲卫的盾牌被强弩射穿,箭矢直接贯穿他的肩膀,他踉跄了一下,却被身旁的老兵一把扶住,继续咬牙坚守。
代州军的骑兵也开始冲锋,马蹄声如雷,震得地面都在颤抖。他们挥舞着长枪、马刀,直扑龟甲阵。
武冲挥舞着横刀,率先迎敌。刀锋与长枪相撞,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刀锋一转,削向敌军骑兵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骑兵栽落马下。但很快,又有更多的敌军围了上来。
亲卫们与敌军展开近身肉搏,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一名亲卫被敌军的长矛刺穿腹部,肠子都流了出来,但他仍死死抱住敌军士兵,用牙齿咬向对方的喉咙,与敌人同归于尽。
另一名亲卫的手臂被马刀砍断,鲜血如注,他却拾起地上的盾牌,用仅有的一只手挥舞着,继续战斗。
龟甲阵渐渐出现缺口,代州军如饿狼般涌入。
武冲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重甲,但他越战越勇,刀锋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然而,敌军人数实在太多,亲卫们一个个倒下,鲜血浸透了谷地的碎石。
陈三为了保护武冲,挡在他身前,被数把长枪刺穿身体。
他回头看向武冲,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统领…快走…”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
武冲悲愤交加,怒吼着冲向敌军,以一敌十,却也渐渐体力不支。
随着时间推移,玄武卫的人数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寥寥数十人。
他们背靠背站在一起,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赴死的决然。
代州军将他们团团围住,一步步逼近。
武冲看着身边最后的兄弟,高声喊道:“今日,我们虽死,也要让敌军知道,我们玄武卫的骨头,比这雁门关的石头还要硬!”
说完,他带头冲向敌军,众人紧随其后,在一片喊杀声中,迎来了最后的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