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权在经委办公室里，向黄江辉详尽汇报了dANIdA与外经贸委的贷款项目后。
后者好半天没有说话，仿佛时间就在这一刻凝固。
直到王曦权再也坐不住了，将手中的茶杯一掷，一股“牛脾气”涌上心头。
这时，江辉这才缓缓开口：“你既然考虑好了，那便放手去做，现在你是风电场的一把手，我这个领导最多起个监督作用，可绝不会给你设啥袢子。”
尽管黄江辉言语轻松，但他面上难掩的苦涩，瞬间被王曦权捕捉。
王曦权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老黄，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区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话毕，他脑海中几乎瞬间浮现出肖国栋那令人厌恶的嘴脸。
“这倒没有，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
黄江辉及时澄清，为缓和气氛，他急忙岔开话题：“话说回来，外经委在申报材料上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求？需要计委的特别批示吗？”
察觉到黄江辉不愿深入，王曦权只得顺其意继续交流。
在将外经贸委交代的申报要求详细转述后，王曦权忽然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材料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大不了我多跑几趟京城便是。但有件事，我还真得跟组织单独汇报——”
说到这，王曦权才将麦麦提遇见莱娜，以及面见丹麦领事官员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黄江辉。
“丹麦方面坚持要来我们达坂城进行风能考察和评估，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他们显然认为我们这里有发展风能的巨大潜力。”
王曦权笑着说完，随即便委婉地补充道，“只是不知道，省里对此会不会有别的看法？”
听到是有外国研究团队有意来疆考察，黄江辉当即挠了挠头：“这还真不好说，以往虽说有与周边的几个‘斯坦’进行考察交流，但那都局限在特定的领域。涉及能源基建的几次，可全程都有中央外事组的同志陪同。”
王曦权岂会听不出黄江辉话中的弦外之音，他又岂会不知“监督”二字的分量？
黄江辉这已经是在直接告诉他，要是能找到中央相关部门的背书，这事就不成问题。
这说来也好办，反正他后续免不了要反复进京递交材料，到时候以风能研究所的名义，向外经委的杨主任提出申请，打着研究交流的名号，自然水到渠成。
但问题在于，后续考察方案确定下来，势必要发回区里进行审核确认。
而区里的意愿，又是需要考量的重要因素了。
虽说地方政府往往不会以政策为由，直接拒绝这类有中央背书的活动，但确实会存在出于自身利益考量，而以执行层面的困难为借口，来推迟，从而达到“拒绝”的目的。
这并非空口无凭，此前可是有实例可循！
就在六年前，埃克森美孚能源公司对新疆的天然气开发表现出兴趣，申请进行考察开发潜力。
尽管当时中央的态度是鼓励外资参与油气开发，奈何区里担心外资进入后，地方在资源定价和收益分配上失去控制权。
于是，区里就想出了几个点子，以审批流程繁琐，各部门协调困难为由，拖延审批进程，最终导致考察计划流产。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棉花产业。
当时，瑞士和日本的纺织公司希望考察新疆的长绒棉种植，以建立长期供货关系。
这原本是农业部下达政策性补贴的附属成果，但区里担心外资介入后会影响本地棉花价格。
便以“担心国有棉纺产业利益受损”为借口，拖延外资考察进展。
结果，外资只能通过国有企业中间商获取新疆棉花，而无法直接与农场建立合作关系。
王曦权不敢妄言，这些情况的出现，是地方保护主义在作祟，还是主导者的认知局限所致。
但既然有这样的先例在前，那轮到他时，就不得不慎重了。
“老黄，瞧你说得这么严肃！”王曦权故意换了副轻松的语调说道，“我还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吗？这考察可不得先经过外经委点头同意，我哪里敢给区里找麻烦？这不是给自己找不愉快吗！”
黄江辉刚想说一句“你心里有数就好”。
岂料，王曦权话锋一转：“所以我这不是特意来请教老黄你吗？要是外经委届时真同意了这件事，那省里的协调工作嘛……”
“这我哪里能给你什么交代？”黄江辉不假思索地回道，“考察团的规模，人数，设备，行程，现在又没有确定，这些人的吃喝住行，考察的具体地点，省里不得挨个去协调？你当这是学校组织春游？！”
“老黄你这未免太夸张了噻！”王曦权摆了摆手，“风能资源考察又不是什么大型水利或者乙烯设施建设。我估算着，来的人不超过十个，加上外经委和水利部的同志，顶多十五人。这样的规模，岂不比学校春游还小的多？”
说着，王曦权还掰着手指头在那儿算来算去。
黄江辉见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想说啥？
“我的意思是，像这样类似学术性交流活动，省里的审批手续，不能稍微简化一些？”
王曦权赶紧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