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晨,孟俞在夫人的服侍下,刚换上官服,禁军统领黄全已携玄铁甲士破晓而至。
他手持御赐金牌,玄铁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其身后两个老嬷嬷,一看就不是善茬。
“陛下已免今日早朝。”
黄全的嗓音裹挟着肃杀之气,昨夜他带人搜遍林宅,又去了江府,均未找到林知行。
此刻腰间佩刀与甲片相撞的声响,彰显着他的不满。
孟俞听其道明来意后,手中茶盏应声而碎。
青瓷碎片溅上袍角,他浑然不觉。
什么东西!
林知行竟是女儿身?
这荒唐的消息如同惊雷劈落,震得他耳畔嗡嗡作响。
看到孟俞的反应,黄全什么都没说,催着对方回开封府去找人。
一行人刚到衙门口,就碰上了江成。
江成对此早有预料,对策在救人之前就想好了。
只是因为林知夏突然失踪,他慌了心神,才把后续的安排忘了。
现在还得再拖个把时辰,让他将林知行转移到江府去。
江成看向孟俞,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林知夏的身份,他们一直没跟孟俞坦白。
主要是孟俞年事已高,对于女子有着刻板的印象。
江成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不想徒增烦忧。
“孟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孟俞面上虽不满,还是瞪了一眼拦在他身前的黄全。
皇帝又没下抓捕的命令,禁军统领黄全不可能拦着孟俞,不让他跟别人说话。
二人走到衙门前的老槐树下。
“大人,林推官是去查寿山石藏尸案了,虽然陛下不让查,但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我在孝期,不能插手公务,拦不住啊!”
江成又开始忽悠,他能成功不过是因为孟俞信任他们二人。
孟俞听后神色一惊,这事确实不能让禁军听到。
“他去苏州了?”
“那倒没有,昨晚蔡府的事您知道吧,跟她有关。可事后她人不见了,我找了一晚上也没找着。”
江成脸上的疲惫不是演的,他确实找了一夜。
孟俞思考着对策,突然想到此行的目的,一脸狐疑地看向江成。
“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谈御史是蔡雍埋下的暗棋,他弹劾说林知行是女儿身,必是有确实证据,你当御史台是儿戏?
还是说他真的是女子?”孟俞的眉头都挤在一块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江成。
像是一个迂腐又古板的长辈。
江成喉结微动,面上却仍是从容:
“这种没有根据的事,大人莫要相信,你只要再给我一个时辰,我一定把林大人找回来,不就是验身,验就是了!我们不怕。”
江成拍着胸脯保证。
孟俞眯眼,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江成,他平常没有这么多话。
半晌后,他才转身去向禁军统领黄全解释。
“林推官办差去了,中午前一定能回来,黄统领若是不急,就到衙门里等吧。”
皇帝今日免了早朝,孟俞也不急着进宫。
别院厢房内烛火早已熄灭,林知行裹着素白中衣蜷在榻上,听到门扉响动时猛然起身,单薄身形如风中残烛摇晃。
他果然还没休息,一张脸白得像纸,衬得他愈发孱弱。
林父林母连忙扶住儿子。
“夏夏呢?”林知行追问道。
江成瞥见他唇上咬出的血痕,知他担心一夜,由此可见兄妹俩的感情有多好。
昨晚行动有多凶险对方也看到了,若是瞒着他,他肯定会多想。
江成决定实话实说:“她应该是被那个老哑奴抓走了......”
话音刚落,林知行怒急攻心,喉间已涌上腥甜,噗地一下,殷红血渍在月白绸衣上绽开。
江成见他这样,心知这具被折磨五年的躯壳已到极限。
他担心林知行将所有事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打击。
江成见状忙道:“现在有件事,危及到她和你父母的安全,必须由你去做。
你得撑下去,不能让她这么多年心血白费了。”
林知行昏沉的意识中出现了一只手,将他强行从浑浑噩噩中拽了出来。
他手指掐进掌心,微微泛白。
“要我怎么做?”
江成心下一松,招呼护卫上前。
“先跟我回府。”
林父林母自是不愿同儿子再分别,江成不想多事,只得将他们二人都带回了江府。
墨韵斋中,徐氏听闻儿子回府,连忙让孔嬷嬷去请。
昨日禁军来府里找人时,徐氏还清醒着。
林知夏女儿身一事,孔嬷嬷没有瞒着她。
徐氏知道后,一直阴郁的心终于敞开了些。
她一边为江成高兴,一边又开始担心,怕事情曝光,两个孩子都被难逃罪罚。
只是,徐氏也知儿子心有成算,所以一向不怎么干涉江成。
只是,早上禁军上门寻人,倒真是让徐氏一颗心一直提着。
孔嬷嬷去而复返,时而皱眉时而抿唇,一脸困惑的样子。
“成儿呢?”徐氏问。
“公子说他现在有点急事,晚点再来跟你祥禀。那个林...大人被抬回来了,只是......”
孔嬷嬷不知道怎么说,她就看了一眼:“有些不对劲。”
客院内,芙昕俯身,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床上之人。
“长得真像,比她还好看一点。”
一会儿,她可得去问问孔爷爷,问问他是不是看长相收徒的。
芙昕拿出药箱,准备去脱林知行的衣服,却不想被对方一把挡开。
芙昕想到那次在大牢里,她去脱林知夏衣服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
她半开玩笑地道:“你和你妹妹一样,这点力气还妄想抵抗。”
她一挑眉,林知夏的脸色却愈发阴沉。
林母见状道:“儿啊,要不让你爹给你上药?”
江成刚刚去吩咐下人准备东西,这回刚进屋,听到这段对话,忙上前一步。
对于林知行这五年的遭遇,他是最了解的。
“伯父伯母,一会宫里要来人,你们在这不方便,先到客院歇息,这里我来照看。”
林父略有不满:“这不是还没来吗!我总要先看看他的伤。”
林母也点头附和。
林知行低下头:“爹,娘,你们就听江大人的吧!妹妹还没找回来呢!”
林父很想说,找女儿和给儿子看伤,也不是鱼和雄掌,为什么不能两者兼得。
只是他也感觉到,儿子变得不一样了。
沉默、寡言,无论说什么,都好似隔着一层。
林父林母出去了,隔着一道门,还能听到林母压抑的啜泣声。
屋里剩下江成和芙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