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后整理好着装，从屏风后转出时，便见到了一身铠甲的皇帝。
她接下来的寒暄都卡在了喉咙里。
沉默片刻，太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她端起自己的架子，施施然坐下。
“皇帝这是做什么。”
皇帝发出一声冷笑，接着在太后旁另一只凳子上坐下。
身上的铠甲甲片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哗啦啦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母后，今日不如我们就把话说开了吧。”
“这李景珩和陈自明，以及你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皇帝也不与太后客气，自己取了桌上的茶盏，自顾自的斟了杯茶。
几十年前他们还只是小将军的家眷，并没有太多的礼数要讲究。
太后也不接话，只是安静的喝了口茶，目光看向窗外。
也不知道宫墙外的太和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日皇帝一身铠甲的带兵闯入自己宫中，实在是太过突然。
她需要好好捋一下思绪，免得给李景珩和陈自明拖后腿。
只是可惜，现在她这宫中已经无人能够进出了，相当于耳目都被封闭。
今日是正旦大宴，皇帝不去主持，而是出现在自己宫中，定然是宴会上出了什么大事。
而皇帝还有时间换上铠甲，带着御林军直奔自己宫里，估计也不是什么被围皇宫的逼宫事件。
太后心中越发好奇。
【这俩孩子到底时什么打算？】
【怎么也不与我商量一二。】
她心中一边略有些埋怨二人有什么话都不与自己说，一边心里又畅快得紧，想着孩子大了能自己拿主意也很好。
不过，她也不能思考太久。
毕竟皇帝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她的回复。
再拖下去，怕是他会失去耐心。
“皇帝，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太后最终决定装傻充愣，以不变应万变。
皇帝发出一声嗤笑。“算了，母后。”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你不想说也无所谓。”
“我实话与你说了罢，你如果想活着走出这宫中，我必须要见到李景珩和陈自明的项上人头。”
太后这会儿当然就有些急了，“皇帝！”
“哈哈，终于坐不住了？”
“母后，你装疯卖傻多年，累不累的。”
皇帝将佩剑往桌上一摆，与她叙起旧来。
想当年，两人一个作为不受宠的小将军嫡妻，一个是不受看重的小将军庶子。
被留在府里，无人在意。
但敌军压境的时候，二人又是最被重视的靶子。
有多少次，嫡母带着年幼的庶子仓皇逃离。
但他俩也是幸运的，至少在乱世中留得一条命。
也在这时候登上了至高无上的权位。
还有比他俩更幸运的母子吗？
“我知道，对于兄长的死，你是怨我的。”皇帝忽然将视线转向太后，直勾勾的盯着她。
太后乍一听见自己儿子，眼里恨意弥漫。
被皇帝瞧见，情绪都来不及掩饰。
既然看见了，也就算了。
太后冷笑一声：“然后呢？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你已经赢了，不是吗？”
“母亲，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虽然他是你血缘上的亲儿子，但我俩可是共同走过了二十载，难道相互扶持的关系比不过血缘吗？”
“再说，我若是不动手，那么死的就会是我。”
两人看似闲聊，却暴露了一个惊天真相。
当年的太宗皇帝的暴毙，确实是现任皇帝的手笔。
“我养育你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你找机会杀害我的亲儿子吗？”太后情绪也有些激动，她若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早就与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翻脸了。
“我也不想的，谁让兄长一直未能生出儿子呢？”
“母后，你知道当时的我，有多恐惧吗？”
“太祖皇帝就是因为没有儿子，才将皇位给了兄长。”
“当时兄长没有儿子，我却有。”
皇帝一改平日里一切尽在我手的淡定模样，也有些歇斯底里。
自己这个母亲，怎么从来就不能体谅自己的难处呢。
“你有许多种解决方案，但你却选择了最极端的那种。”
“弑兄的罪名，你洗不清的。”
太后当年也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小姐，虽不受家里重视，应有的教育却一个都没少。
她虽然恨意涌上心头，却也没有被冲昏头脑。
一阵见血的指出了皇帝的自私，而不是身不由己。
皇帝反而被他气得有些发昏，猛然起身往殿下走去。
“母后，我俩今天怕是聊不出个结果了。”
“你就在这等等看，李景珩和陈自明，会不会在意你的死活。”
在离开之前，他仍然不忘留下一句话。
“不过，你放心，如果我赢了，你依然是端朝的太后。”
期待的偷摸看去，却见太后一脸怒容，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皇帝也不禁冷了脸，大跨步离开。
……
皇帝来到太后宫中的正殿，一个人坐着。
他喝了好几口茶之后，才渐渐将情绪压抑。
还是得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他刚刚与太后说的那些，也并不全然是情绪宣泄的废话。
他本来想说动太后，做个中间人和事佬，将今日太宗之死的真相掩盖。
这个皇位他哪怕不要，也不希望史书上将他描述为弑兄的小人。
可现在既然太后那边说不通，他也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想了想，他叫来愿意跟随他的御林军小队长，让他每隔一个时辰便杀一个宫人扔出去。
皇帝也想看看，李景珩和陈自明，能为了太后做到哪一步。
哪怕这二人肯定是不愿意自杀的，但若是能离间他们与太后的关系，此计也未尝不可。
折腾了一上午，此时的他有些疲惫。
叹了口气，确实是年纪大了，身体和精力都大大不如从前。
一个时辰虽然不久，但消磨起来也是挺长一段时间。
皇帝坐着坐着，居然睡着了。
反正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也没有人敢进来打扰他。
嗡嗡——
直到他被一阵虫类的扇翅声扰醒。
【怎么初春就有些蚊虫了？】
【这皇宫大内的小太监到底尽不尽责的？】
皇帝皱着眉头，想着出去之后定然要整治一下这些偷懒耍滑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