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抱着怀中的酒,打开闻了闻,香气醇厚,倒是一坛好酒。
“可我出来就是为了醒酒的。”谢锦有些犹豫地看着手中的坛子。
“那你喝吗?”
“……”
“喝。”
梅林深处有一浪苍亭,亭子周遭早就围了一层厚厚锦帷,人处其间时便能抵挡风霜,不叫人受冻。
两人走进去坐下,只撩开其中一面赏梅。
谢锦眼神落在不远处的点点梅花上,似乎看得格外地认真。
“你很喜欢梅花?”夜枭开口问道。
他曾听闻京中的贵人极为欣赏梅花的气节,因而多在府中栽种许多,谢锦也是如此?
谢锦点头,“是挺喜欢的。”
正当夜枭讶异谢锦居然还有这种雅致喜好的时候,便又听谢锦开口说道:“这梅花正处鲜嫩时,打下来叫人做成梅酥正好。”
夜枭一愣,笑了起来,仰头一口酒下肚。
这才像他认识的谢锦。
“你这话要是让那些老夫子听了,估计要瞪眼顿足、连连叫骂了。”夜枭挑眉笑道。
谢锦笑了笑没有多言。
她对于梅花,除了浅薄地欣赏一下它的外貌之外,其余皆是想着该怎么吃它。
不管士大夫们如何推崇,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凛冬时节盛放的一种花罢了。
而世人也只是在这上面寄托自己的情愫,大多又是以花来自喻。
更有甚者,只是在附庸风雅、沽名钓誉。
而谢锦不用梅花来寄托什么,也不想附庸风雅,因此于她而言,在梅花凋零前物尽其用才是最佳。
谢锦吃了一口酒,懒懒地靠在桌上,颇有些闲云野鹤之态。
二人望着外头的雪景,没有再说话,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轻飘飘的,风一吹就四处飞散,像是打碎白玉。
渐渐地,夜枭的目光就从雪地移到了谢锦的脸上。
谢锦无疑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任谁来看都挑不出错处来,光看着相貌就不知晓会扰乱多少人的心,但她却有着一个高不可攀的身份。
而自己不过是她脚下的尘土。
若不是羌州一事,他们根本就扯不上任何关系,他也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因此他远离了羌州,想要忘记这人。
但他努力了许久,还是忘不了这谢锦。
他总是忆起他们在风云寨的时候,又总是忆起谢锦笑着看向他的时候,他多希望这人永远是季轻。
本以为他会带着这份思念终此余生之时,谁成想他突然有了来京城的由头。
起初他只是想着,来她的生长地瞧瞧,来了京城后,又想远远瞧她一眼,瞧了之后,又想与她说说话……
而今,却是愈发不想离去了。
他心中的欲念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即将要将他吞噬,可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谢锦后院中的男子众多,据说前不久又进了两位侧夫,他也知晓,谢锦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女男之间的心思,就算他费尽心思进了王府又如何,众多美人在怀,她又怎么能看见自己呢?
夜枭猛灌了自己一口酒,将心中的酸涩压了下去。
但他想再沉沦最后一次,之后,他便会离开,永不回京。
乱琼碎玉被风吹进亭中,细碎的雪落在谢锦的睫毛上,像是一颗颗碎星。
“季轻。”
夜枭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中突然响起。
“嗯?”谢锦有些迟疑地转头看向夜枭,对于这个假名字,谢锦并不太习惯,但夜枭却喜欢叫。
夜枭深深地看着谢锦,突然伸手过来,谢锦下意识闭上眼。
温热的指尖划过谢锦的眼皮,在她心中掀起细微的涟漪。
“好了。”夜枭声音低哑。
谢锦捂着自己的眼睛,又抹了下,“怎么了吗?”
夜枭还没说话,远处就传来了云山的声音。
“王姬,王姬——”
两人往远处瞧见两三个模糊的人影,这是来寻谢锦的。
夜枭留恋地看了谢锦一眼说道:“我先走了。”
随后,这人便消失在雪夜之中,不见踪影。
——
草长莺飞,冬雪初融,转眼间就到了二月初。
谢锦今日正烦心挑选什么送给司马英的做新婚贺礼,虽有楚恨别在旁协助,但也挑挑选选十多日后,才于迎亲前选了出来。
迎亲当日,她穿了一身新衣裳,作为女方的傧相跟去迎亲。
虽说她已经成了好几次亲,但还是头次做自己好友的傧相,这感觉自然是不同的。
谢锦偷偷看了眼自己的好友,发觉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快,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妻夫已然和好如初。
喜宴上,众人也没了尊卑,即使谢锦在给司马英挡酒,那些人也前仆后继地上来。
好在,这酒她们提前兑了些水,不至于让司马英还没洞房就醉死过去。
即便如此,两人也是喝得满脸通红。
在司马英装醉下,才让她们提前逃了出来。
两人坐在檐下,忽而相视一笑,都互相嘲笑着对方刚刚落荒而逃时的狼狈样。
歇了一会儿后,谢锦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角说道:“好了,你赶紧回房吧,莫让新郎等急了。”
说到这儿,司马英的脸突然又垮了下去,就这么坐在原地,丝毫都没有挪动一下的意思。
谢锦重新坐了下来,撑着司马英的肩膀,“不是吧,你们大婚之日还吵了架?”
“他就是个泼夫!”司马英咬着牙恨恨地念叨。
谢锦拍了拍她的肩,“我不知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知晓若是你在新婚之夜都不曾去他那儿,怕是会让他心里一辈子都有疙瘩。”
“无论怎样,今夜也是要去的。”她温声劝说着。
她能瞧出,司马英对他的未婚夫现在应该是叫正夫了,并非没有情意,她不想对方最后会后悔。
听着谢锦的话,司马英神情缓和了些,但还是开口说道:“等会儿再去,你先陪我说会儿话。”
谢锦颔首。
两人说了不少幼时的事,每次说到对方的糗事,都会传来一阵笑声。
忽然,司马英俊秀的眉眼带上愁丝,似乎叹了一口气道:“拂林,母亲似乎要投向太子党了……”
谢锦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司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