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观测台外的星海一片清明。林悦儿站在环形平台边缘,怀里小团子的呼吸渐渐平稳。她低头看他,孩子睡着了,脸颊贴在她肩头,手指还轻轻抓着她的衣角。
楚墨渊站在她右侧,距离半步。他刚收起全息投影,指尖在空气中划过最后一道轨迹后便垂下了手。袖扣安静地贴在腕骨上,没有反光,也没有震动。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那些重新亮起的星球。
“刚才那一下,耗得有点狠。”林悦儿轻声说。
楚墨渊点头,“系统重启需要时间,人也一样。”
她摸了摸胸前的胸针,温温的,不再发烫。帆布包挂在臂弯里,空了。喷雾器、灵露、水晶,全都用完了。但她知道,心源空间还在运转。树没倒,光茧还在闪。
小团子动了动,睁开眼。他不哭也不闹,只是抬手指向天空最亮的那颗星。
“那里有人醒了。”他说。
林悦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片曾被黑暗覆盖的区域,现在信号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像是回应某种无声的呼唤。
“我们赢了。”她说。
楚墨渊侧头看她,“但不是结束。”
她明白他的意思。战斗停了,可守护不能停。刚才那一战靠的是临场反应,靠的是她和小团子的心源力,靠的是星启族水晶最后的共鸣。下次呢?如果黑暗再来,能不能更快一点?再稳一点?
她把小团子换了个姿势抱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我可以种新的灵草。”她说,“空间里的土还能用,光照也够。只要给我时间,灵露能再生。”
楚墨渊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支笔形记录仪,快速记下几行字。“我需要你提供样本数据。”他说,“包括生长周期、能量波动频率、与心源力的交互曲线。这些信息可以接入联盟科研网,建立标准化应对机制。”
她点头,“等我能进空间的时候,就整理给你。”
“不只是防御。”楚墨渊继续说,“武器系统也要改。这次导弹能命中源头,是因为光带指路。下次能不能让武器自带追踪能力?或者,让净化能量提前部署?”
林悦儿看着他。他说话时语气平,没有激动,也没有犹豫,就像在陈述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但她知道,他在认真对待这一切。
“你可以试试把心源力编码成信号波。”她说,“我之前用喷雾器扩散光点时,发现它会自动寻找生命体。如果你能把这种模式录下来,或许能做成预设程序。”
楚墨渊抬眼,“你是说,让机器学会‘感知’?”
“不是完全学会。”她摇头,“是模仿。就像小孩学走路,先照着样子走,再慢慢理解为什么。”
楚墨渊沉默几秒,然后将记录仪收回口袋。“这个方向值得试。”他说,“我会调一组人专门做这个项目。”
小团子抬起头,看了看两人,“我也要帮忙。”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林悦儿说。
“我不累。”他坐直身子,“树在叫我。”
林悦儿一怔。她闭眼,向内心延伸感知。心源树的确在轻微震动,枝干舒展,光茧微微旋转。那是系统即将启动新阶段的征兆。
“它想升级。”她说。
楚墨渊问:“需要什么条件?”
“可能是情绪稳定,也可能是完成某个任务。”她不确定,“以前每次突破,都是因为帮到了别人。”
“那就继续帮。”楚墨渊说,“宇宙这么大,不会缺少需要帮助的人。”
林悦儿笑了下。她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
“你说得对。”她说,“而且不止是救人。生态修复、资源补给、心理疏导……都可以用心源空间支持。只要方法对,力量少一点也没关系。”
楚墨渊看着她,“你变了。”
“嗯?”
“以前你总觉得自己只能做小事。”他说,“现在你说‘支持’,而不是‘尽力’。”
她愣住,随即低下头。确实不一样了。从前她怕惹事,怕出头,怕被人盯上。现在她站在这里,刚打完一场仗,还想着下一步怎么帮更多人。
“是因为有你们在后面。”她轻声说。
楚墨渊没接话。但他往前迈了一小步,站到了她正旁边。两人肩膀几乎挨着,风从侧面吹来,都没动。
小团子从她怀里滑下来,走到栏杆前。他个子不高,踮起脚才能看到外面。林悦儿跟过去,蹲在他身边。
“妈妈。”小团子忽然说,“以后我要当守护者。”
“你还小。”
“我知道。”他转头看她,“可我想变得厉害。像你一样,能让人醒过来;像他一样,能把坏东西打跑。”
林悦儿心头一热。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那你得听安排。”她说,“不能乱冲。”
“我不乱。”小团子认真说,“我会等光准备好。”
楚墨渊走过来,站在两人身后。他没有说话,但一只手轻轻搭上了栏杆,位置正好在林悦儿手边不远处。
“联盟会重建应急响应体系。”他说,“我建议设立‘心源协同组’,由你主导资源供给,我负责技术对接。许明川那边也会加入,做医疗支援评估。”
“顾南洲呢?”林悦儿问。
“他已经联系后勤部,准备调配运输舰。”楚墨渊答,“柳如烟会协助开发便携式营养剂,用你的灵果做基底。”
林悦儿点点头。这些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往前推。
“那就开始吧。”她说,“先从最简单的做起。育苗、分装、测试剂量。一步步来。”
楚墨渊看着她,“你不提休息?”
“休息不了。”她笑了笑,“心里有事,躺下也睡不着。”
“什么事?”
“我在想,黑暗是怎么来的。”她说,“它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挑记忆混乱的人下手,靠情绪裂痕扎根。如果我们能把这些裂痕补上,是不是就能少一些危险?”
楚墨渊眼神微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片刻后说:“家族典籍里提过类似的东西。叫‘心蚀’,是一种长期积累的精神污染。当时以为只是传说。”
“现在不是了。”林悦儿说,“我们亲眼见到了。”
三人陷入短暂沉默。远处的星域仍在恢复中,有些地方信号还不稳定,断断续续地闪烁。
“接下来会很难。”楚墨渊说,“有人会质疑我们的手段,有人会害怕心源力。但我不会退。”
林悦儿抬头看他。他的侧脸线条清晰,目光坚定。
“我也不退。”她说。
小团子拉着她的手,用力点头。
楚墨渊打开手腕上的终端,调出一份文件。“这是我起草的第一份联合行动草案。”他说,“标题是——‘和平之后’。”
林悦儿接过终端,快速浏览。内容很细,包括资源分配、人员轮值、技术研发节点、心理干预方案。每一条都列得清楚,没有空话。
“你什么时候写的?”她问。
“在等你醒来的时候。”他说。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终端递回去,然后伸出手。楚墨渊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掌心相贴。
小团子把手也放上来。三个人的手叠在一起,停了几秒。
风又吹过来,带着一点点湿润的气息。观测台的灯亮着,映在金属栏杆上,反射出淡淡的光。
林悦儿深吸一口气。
“明天开始。”她说,“我去空间育苗。”
楚墨渊点头,“我去安排实验室。”
小团子跳了一下,“我去唱歌!”
两人同时看向他。
孩子咧嘴一笑,蹦蹦跳跳跑到平台中央,仰头对着星空张开双臂。
林悦儿站起来,走向他。楚墨渊收起终端,跟在后面。
他们走到小团子身边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一群穿制服的人正朝观测台走来,手里拿着报告板和通讯器。
楚墨渊停下,转身面对来人。
林悦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抬起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然后他说:
“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