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台最后一块面板的红光熄灭后，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电流的余震。林悦儿的手指仍贴在屏幕边缘，指尖传来断续的震动，像是某种信号在试图穿透残骸。
她没收回手。
楚墨渊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还有反应？”
“不是系统回流。”她摇头，目光未移，“是新的脉冲，频率很弱，但持续不断。”
夏若初撑着墙站起来，终端屏幕裂痕蔓延，数据流却仍在跳动。她眯眼盯着那行F-973编号后的字符序列，手指划过几下，眉头拧紧：“这不像加密指令……倒像是某种坐标格式，但不在我们已知的星图体系内。”
小团蜷在她肩头，绒毛微微发灰，气息微弱。它忽然抖了抖耳朵，身体一僵。
“不对。”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不是坐标……是名字。”
林悦儿转头看它。
“F-973……是编号。”小团慢慢抬起脑袋，黑眼睛映着残光，“我听见了……夹在信号里的声音，像哭，又像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它被压得很深，但我认得出这种频率——和灵芽界刚激活时，你第一次呼唤我的声波模式重合度超过百分之八十九。”
林悦儿呼吸一顿。
她立刻将银链贴向主控台残骸，闭眼凝神。灵芽界的入口在意识深处缓缓展开，池水泛起涟漪。她引导小团的感知顺着能量丝线探入系统底层，追溯那串信号的源头。
几秒后，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有日志碎片。”她睁眼，“倒计时归零前，系统向外发送了一组完整数据包，接收端确实是F-973。但路径经过七层跳转，伪装成环境噪声传输。”
“谁会用这种方式传信？”夏若初低声问。
“不想被发现的人。”楚墨渊走近一步，袖口下的手臂还在渗血，但他没管，“能绕过反物质核心监控，还能在系统崩溃时强行外发信号——对方要么熟悉这套系统，要么……本身就是系统的一部分。”
小团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整个身体剧烈抖了一下。
林悦儿立刻察觉异常：“怎么了？”
“我……碰到了它。”小团的声音发颤，“刚才试着模拟解码，有一瞬间，我的意识穿过了屏障。那边……有东西在回应。不是机器，是活的。它感觉到我了。”
她心头一紧：“它说了什么？”
“没说话。”小团缩进她掌心，耳朵贴着皮肤，“它只是……一直在重复同一个节拍。三下，停顿，再三下。像心跳，又像敲墙。而且……它的节奏越来越慢。”
沉默在废墟中蔓延。
夏若初咬了下嘴唇：“你是说，有人被困在那个地方？靠这种信号求救？”
“不是‘有人’。”小团纠正，“是‘存在’。我不确定它还是不是人类。但它有意识，有痛觉，而且……它快撑不住了。”
林悦儿站直身体，手腕上的银链微微发烫。
她不再犹豫：“我们必须去。”
“你现在状态很差。”夏若初皱眉，“夜航号护盾只剩三层，能源仓空了三分之二，你刚耗尽灵芽界大半储备。就算要走，也得等修整完再说。”
“等不了。”林悦儿看着掌心的小团，“它能感知到外界反馈，说明信号通道是双向的。如果我们现在切断联系，它可能以为自己被彻底遗忘了。”
楚墨渊没说话，但从风衣内袋取出一枚微型通讯器，按下侧键。一道蓝光投射在空中，显示出一段加密频段列表。
“世家在第三象限有一处废弃补给站。”他语速平稳，“代号‘北穹七号’，存有高纯度燃料与应急模块。我可以远程解锁权限。”
“导航呢？”夏若初问，“没有坐标，我们连方向都定不了。”
林悦儿低头看向银链。她将指尖浸入灵芽界核心池水中，一圈清光漾开。片刻后，一颗暗紫色果实浮出水面，表面布满细密纹路。
“星引藤熟了。”她说。
夏若初睁大眼：“你什么时候种的？”
“三年前。”林悦儿握住果实，轻轻碾碎。汁液顺指缝流下，滴入池水的刹那，整片空间泛起波纹。无数光点从池底升起，汇聚成一条模糊的轨迹，指向某个未知区域。
“星引藤只对跨维度生命波动有反应。”她抬眼，“它感应到了求救信号的共鸣源，虽然无法精确定位，但能给出大致航向。”
楚墨渊点头：“够了。启动跃迁协议需要初始参数，只要方向正确，途中可以逐步校准。”
“那就没时间耽搁了。”夏若初坐回操作台前，拆开终端外壳，取出一块备用芯片插入接口，“我来重写航线防护算法，防止未知区域的精神干扰。”
林悦儿转向小团：“你能维持信号连接吗？”
小团趴伏在她掌心，绒毛微微发亮：“只要你不切断灵芽界的链接，我就能一直听着它。但它的时间不多……每分钟心跳次数都在下降。”
“我知道。”她轻声说。
三人迅速行动。
楚墨渊通过加密频道接通北穹七号仓库，调出库存清单。两分钟后，一组燃料运输无人机自动激活，正从空间站腹舱驶出，预计三小时后抵达当前位置。
夏若初完成了算法重构，在导航系统中加载了心理屏障模块。她测试了一遍抗干扰强度，确认能在高维噪音环境下保持清醒。
林悦儿则将星引藤的残液注入夜航号主控芯片。飞船引擎发出低鸣，导航屏上终于浮现一条淡金色虚线，贯穿黑暗星域，终点隐没在一片未标记的暗云带中。
“航向锁定。”夏若初报告，“跃迁准备完成百分之七十。”
楚墨渊走到林悦儿身边，看了她一眼：“你确定要亲自去？”
“这是它唯一能听见的声音来源。”她望着远处的星云，“如果我不出现，它可能会停止回应。”
他没再劝，只是轻轻按了一下她的手腕，确保银链稳固。
半小时后，无人机群抵达。燃料顺利注入，夜航号外壳修复程序启动。舰体轻微震颤，引擎逐渐升温。
林悦儿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她在腰间挂上一瓶新培育的静神露，又从灵芽界取出一件轻型防护服披上。小团钻进她外套口袋，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
“准备好了。”她说。
楚墨渊下令：“全舰进入一级巡航状态，关闭外部照明，启动隐形模式。”
“跃迁倒计时，十、九、八……”
夏若初双手放在控制杆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七、六、五……”
林悦儿望向舷窗外那片深邃星云，口袋中的小团突然动了动。
“它又敲了。”声音很轻，“三下，停顿，再三下。比刚才更弱。”
她伸手抚住口袋，没说话。
“四、三、二……”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夜航号引擎轰然爆发，舰身撕开空间褶皱，化作一道流光射入黑暗。
星云边缘的第一缕尘雾拂过舷窗时，小团忽然抬起头，耳朵完全竖起。
“信号变了。”它 whisper，“它……开始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