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叶玉要去追杀刺客,卫云骁率先站起来。
“我去帮……”
话未说完,卫云骁语气弱下来,白着一张脸捂着胸口闷哼一声。
他不似旁人善言辞、能诡辩,唯一能做的只有身体力行去表达,但这一难,他拼尽全力对付刺客,在五人中受伤最重。
叶玉坚定道:“我知道你们的好意,但此番仇怨应当由我了结,放心,我不会出事。”
梁崇还是不放心,叶玉虽有学武的天赋,但她学武的时间太短。
说实话,高溪山实力太强,叶玉打不过他。
“玉儿,你不敌他。”
梁崇知道这句话会伤了她的面子,但他实在担忧,哪怕左臂骨裂,也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我可以帮你!”
叶玉摇摇头,开口道:“处理事情,除了靠武力,还可以用这里。”
说完话,叶玉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此情节、此话十分耳熟,王闻之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浅笑,黑如曜石的双眸渡上一层盈盈春水。
叶玉继续道:“再说了,我当初只会一点三脚猫功夫都能把他抓住,现在更不会失败。”
上次不过是怕那群骑兵狗急跳墙伤害村民,才会让他喘气离开。
当时村民们不会武术,没有武器,让高溪山重伤,令骑兵关心慌乱送人治伤,他们才会立即撤离。
但她贪心,不想让他活着,便捅他心口注毒。
不知道为何他没死,她曾问过梁崇,他也不知道。
但这一次,他没有机会逃跑了。
叶玉说话的语气坚定、神采飞扬。
梁崇只好道:“陈七随你一起去。”
卫云骁紧接着道:“石砚也去。”
刘景昼环顾四周,这里没有他的人,自己没有能帮她的地方,但有王闻之陪着他,不算难堪。
他开口道:“我与王兄等你好消息。”
王闻之没说话,附和点点头。
叶玉笑起来,“你们好好养伤,过段时间咱们在长治汇合,我会带陛下去寻公主的坟墓。”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开口关心他们,四人笑吟吟目送叶玉离开。
用于追踪的海东青先行一步,指引方向。
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倍道兼程、追风逐日,马不停蹄循着那群人的踪迹北上。
从朝雾沉沉,晨光淡淡追到了雾草萋萋,人暮寥寥。
从树林莫莫,高山崔嵬追到了斜月下,北风前。
疾驰的马蹄踏过青草、石径、泥土与落叶,蹄子一迈,刨起地面的沙土与落叶飞扬。
急促的北风一吹,落叶打着旋儿飘上夜空,划过半轮明月,北风不继,落叶翻飞、飘零,坠入一团火堆。
“呲”地一声,火苗盛开,摇曳的火光照耀高溪山的脸庞。
此行南下,为了保住冯英,他自作主张背着北齐皇帝私自派兵与南魏交战。
又听冯英的安排,动用固原郡守这颗埋伏多年的棋子设陷阱杀南魏皇帝。
固原郡泰宁城布满他们的人,只要南魏皇帝一死,造成内乱与恐慌,镇守在北边的北齐将士一举南下,这南魏,就是他一人的天下!
他利用冯英、冯英也在利用他。
如今,他被摆了一道,不仅皇帝没杀死,他们顺着固原郡守这一枚棋子,连带着把埋伏多年的棋子被连根拔起。
一败涂地!
这次回去,北齐皇帝不会放过他,他有些担忧,该如何交差才能让自己与母亲好过点?
这群人,乃至他死了,冯英都不会在乎,他只在意自己的权势地位。
那个叫叶玉的女子一路追着他们,按理来说,两拨人马不相上下,打起来他并不吃亏。
可她一追上来,杀了他几名手下,就率人离开。
他若要追上去拼杀,只会耽搁逃跑的时间。
他们继续前行,她又似尾随猎物的虎豹豺狼,带人追上来继续撕咬,他若反击,对方则退下。
这些天,他们白日急于奔逃,晚上休憩又提心吊胆睡不着,生怕那只鸟又暴露他们的位置。
在固原的人手加起来有一千八百余人,逃的逃、死的死,北上只有二百余人,一路被叶玉追啃,身边只剩下五十多名手下。
他身上有暗棋南魏定边将军的符节,一路顺利通过关隘北上,只要过了萧关,他便能抵达北齐与驻军汇合。
*
北边的夜,晚风凉入骨髓,叶玉白日叫身边的侍卫们休憩,晚上的时候就去突袭疲惫的敌方。
敌疲则袭扰,敌盈时避让,劳逸结合,他们错开休憩时间一路追击,一点点斩杀敌人。
就像热腾腾的馒头,一口吞下会烫嘴,需要一口一口慢慢吃。
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人手被她这么消磨成敌弱我强,减少了硬拼时的自方人员伤亡。
现在,自己的人手是对方的六倍,今夜展开最后一次突袭,就能把人逮住。
叶玉唤来陈七与石砚,“把人召集起来,准备动手,今晚拿下高溪山的命,于你们是大功一件。”
休息充足,吃饱的侍卫们翻身上马。
他们以为跟随这个女子去抓人,此行主要是听从陈七与石砚的吩咐。
谁曾想,这一路都是她出主意,跟敌人打得火热时,这女子居然贪生怕死,叫他们撤退。
他们曾有怨言,碍于陈七与石砚的威慑,他们不敢说什么。
这女子又叫他们白日休息,晚上继续偷袭敌人,一路上反复七八回,敌方死了百余人,他们反而损失极小。
他们终于回过味来,这女子爱惜他们的性命,才使出此等妙计!
她只拿两把杀猪刀,就这么冲在前头哐哐往上砍,给他们看得脖子一寒,再不敢小瞧她。
此时,叶玉的两把刀交叉摩擦,发出响亮的磨刀声。
“今夜是最后一战,现在出发!”
他们不敢开口惊扰寂静的夜色,只好点头回应。
叶玉上马,打头阵先行,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冲向打探好的位置。
逃亡一日。
疲倦之极的高溪山一行人发现他们又追上来了,连忙提起兵器应战。
这回,他们不再似前几日一般杀了几人就走,而是一举冲过来击溃了前方的防御。
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刃直冲高溪山的咽喉。
他提剑格挡,手腕一翻,直冲叶玉的脖子而去。
铮地一声,叶玉左手上抬,另一把刀背靠在肩膀,刀刃挡住那把剑,但也因巨大的贯力把她推得后退几步。
叶玉右手旋着一把刀,欺身上前,劈向对方的胸膛,被他一躲。
陈七赶来帮忙,二人斗一人。
刀刃碰撞擦出刺耳的刮锉声,叶玉提着刀来一套挑、架、斩,分走了高溪山的一半精力。
陈七抓住机会飞踢一脚,令他连着后退几步。
眼看大势将去,高溪山掏出一枚硫磺弹一摔,腐蛋腥臭与辛辣刺鼻的味道冲天。
高溪山抓住时机翻身上马,吹了一个口哨,唤人撤退。
烟雾散去,叶玉发现他身边追随的只剩下十来人。
“追!”
从天黑追到天色蒙蒙亮,前方的高溪山正执定边将军的符节出萧关,眼看就要被他跑了。
“不要放他出去!”
刚说完话,高溪山一行人策马出关门,戍守的兵卒一愣,到底应该听谁的?
眼看高溪山跑了。
叶玉抬头望萧关城楼,上方供着一把大弓,弓身由精铁打造,雕刻繁复花纹。
插在垛口的橦炬火光照亮那把弓,令叶玉一眼就瞧见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