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甲板上,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王泽望着斋藤被海风吹拂的长发,忍不住问道:“斋藤姐,你为什么加入远征军?”
斋藤将一缕散落的黑发别到耳后,露出温柔的微笑:“说起这个嘛,可能要花些时间,你愿意听吗?”
王泽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在那道光芒出现后,暗潮海域的生物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斋藤的声音如同讲述童话般轻柔,“用‘怪物’来形容它们并不准确。”她的指尖在栏杆上轻轻画着波浪的纹路,“根据我的研究,它们无法被归入任何已知的生物谱系。”
海风突然变得急促,斋藤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在完全了解之前就将它们视为敌人,可能会让我们错过解决危机的关键。”她的眼神变得坚定,“我坚信这些生命与人类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可惜主流学界并不认同这个观点。”
王泽低下头:“抱歉……打断了你的研究……”
“不,你完全不用道歉。”斋藤轻轻捧起王泽的脸,淡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欣慰,“你救了叶青岚,说不定也救了我们整船人。”她的拇指擦过王泽的眼角,“只要我们还活着,研究随时可以继续。耐心和谨慎才是现在最需要的,你做得非常棒。”
就在这时,无线电突然传来李浩宇断断续续的呼救声:“救……滋滋……触手……滋滋……”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冲向驾驶室。推开门的那一刻,王泽的血液几乎凝固——整个船舱布满了黑色粘稠的液体,西格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一条粗壮的触手正试图从李浩宇口中钻入他的身体!
“斋藤姐!”王泽低呼。
斋藤立即会意,一个箭步冲到西格玛身边将他护住。王泽抄起地上的扳手,狠狠砸向那条滑腻的触手。触手吃痛收缩,李浩宇趁机挣脱,剧烈咳嗽着接过扳手。
“小心!”斋藤突然将王泽推开,自己却被触手划伤了手臂,鲜血顿时染红了白大褂。
李浩宇怒吼一声,抓住触手用尽全力扯断。黑色的液体喷溅在控制台上,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西格玛挣扎着爬起来,脸色苍白:“看起来它们真的不想要我们回去……”
斋藤迅速撕下衣袖包扎伤口,声音依然镇定:“船长,你请检查其它舱室是否也被入侵。”她转向控制台,“我来暂时担任航海士。”
她的手指在沾满粘液的控制面板上灵活操作,长发因为汗水贴在脸颊上,却丝毫不影响她的专注。王泽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勇气——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明知危险却依然坚守职责。
“航向调整完毕。”斋藤的声音穿透嘈杂的警报声,“全速前进,我们一定能冲出这片海域!”
窗外,暗潮的海水翻涌着不祥的泡沫,但船头已经转向了归途的方向。王泽握紧拳头,暗自发誓一定要将斋藤——这位如母亲般温柔的学者——从黑暗的笼罩中彻底带回光明。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王泽站在甲板上,汗水顺着脊背滑落,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肩膀因长时间紧绷而酸痛不已。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海平线,突然,一片陆地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斋藤姐!我们快……”王泽兴奋地转身,话未说完,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海面如同活物般蠕动。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保持清醒,但余光中那片逆流的海面还是在扭曲中缓缓“裂开”了。
在那道裂缝中,王泽“看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存在正缓缓探出。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在与它们对视的一瞬间,王泽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冻结了。他双腿一软,重重倒在了甲板上。
再次睁开眼时,王泽发现自己站在一艘破败的废弃船只上。驾驶室内满是干涸的黑色粘液,无数触手正从四面八方朝他蠕动而来。他惊恐地转身就跑,刚冲出驾驶室——
眼前的景象又变了。他回到了熟悉的远征军船舱内,斋藤正担忧地看着他。王泽想对她笑一笑,却直接倒进了她的怀里。
“祂在与我沟通……”王泽喃喃道,声音虚弱得如同呓语。
他的双眼紧闭,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本能地往斋藤怀里钻去,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衣襟。王泽的体温低得吓人,冷汗浸透了斋藤刚换的衣服,但她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
在混沌的黑暗中,王泽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斋藤轻轻拍着他的背,哼起了一首古老的童谣: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歌声如同温柔的波浪,轻轻抚平着他灵魂的震颤。
当他们终于抵达医务室门前时,斋藤毫无征兆地在空无一人的过道里猛然停下了脚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她和王泽的存在。
她慢慢地将头埋进王泽那略显单薄的肩颈处,像是要把自己完全融入他的身体一般。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王泽的身体里。
王泽感觉到有一些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脸上,那感觉有些像雨水,又有些像海水,但又像是泪水。他不知道这些液体究竟是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斋藤依偎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斋藤轻声说道:“哈……做得很好。”她的声音轻得如同羽毛飘落,连怀中的王泽都几乎听不见。
然而,尽管她的声音如此微弱,王泽却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但即便如此,她依然稳稳地抱着这个从黑暗中归来的孩子,仿佛他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医务室的灯光透过门缝洒在走廊上,形成了一道长长的光影。这道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就像他们之间那无法言说的情感一样,绵延不绝。
最后,斋藤轻轻地吻了一下王泽汗湿的额头,然后缓缓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王泽缓缓睁开眼,医务室的天花板在视线中逐渐清晰。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他微微侧头,看到斋藤正用湿毛巾轻柔地为他擦拭汗水。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醒了?”斋藤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柔和,“我简单替你检查了一下,身体没什么大碍。”她将毛巾浸入水盆,水纹映在她温柔的脸庞上,“可能是精神压力导致的昏迷。不过我也不是专业医师,等靠岸后最好再做个详细检查。”
“陆地!”王泽突然想起什么,嗓音因为干渴而沙哑。他刚开口,斋藤就已经将温水递到他唇边。
“我知道的,西北方向五十度。”斋藤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一手稳稳地端着水杯。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药香,动作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
王泽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自己来就好……”
“差点忘了,”斋藤轻笑,将水杯放进他手中,“你说过你是个大人了。”她的目光落在王泽干裂的唇上,“你在昏迷时一直说梦话,海风那么大都不肯停下。”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在梦里......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王泽的手指紧紧地握住水杯,仿佛那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他的讲述,水杯中的水面开始微微颤动,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波纹。
“无数的眼睛……”王泽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场景,“海面突然碎裂开来,就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撕裂一样,然后……无数的眼睛从裂缝中露了出来,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紧紧地盯着我……”
斋藤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打断王泽的叙述。她的目光专注而温柔,仿佛能透过王泽的眼睛看到他所经历的一切。
当王泽终于说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斋藤默默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地拿起毛巾,温柔地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最后一滴冷汗。
擦去汗水后,斋藤并没有立刻放开王泽的手,而是将自己温暖的手掌包裹住他微微发抖的手指。她的动作轻柔而坚定,像是在传递一种力量。
“辛苦你了,小向导。”斋藤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充满了关切,“你指的方向非常准确。”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雷达刚刚恢复了部分功能,结合我对海流和气压的推算,西偏北五十度方向确实存在异常地形。那里的流向稳定,温度变化小,确实是最佳航线。”
斋藤的拇指轻轻地摩挲着王泽的手背,那轻柔的触感让王泽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斋藤,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信任所取代。
斋藤注意到王泽的身体依然紧绷着,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紧张情绪中完全放松下来。于是,她轻轻地俯下身去,将自己的目光与王泽的视线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这一次,斋藤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然而,尽管声音轻柔,她的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可闻:“你能在那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坚持到最后一刻,不仅如此,你还能够清楚地记住正确的方向,并且勇敢地主动去面对那些……侵蚀。”
她的蓝眼睛紧紧地盯着王泽,似乎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内心深处的勇气和坚韧。“很勇敢。”
这不是哄孩子的语气,没有夸张,也没有敷衍。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很认真,是真正意义上的认可。王泽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发烫,他轻轻回握住了斋藤的手。
窗外,海风轻拂,浪花拍打着船身。但在这一刻,医务室内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斋藤的手很暖,王泽想,就像黑暗中的灯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