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罢了。
若是近身搏斗,赵玄德相信自己挥剑就能斩杀两人,像这样的人会是圣人?
片刻后。
赵玄德的表情缓和下来。
不论真假,眼前的赵长川是大宋的臣民,那这圣人也算是他大宋的圣人,这本该是一件好事,说明大宋顺应天意,受到上天的喜爱,否则又怎会有圣人降临治理天下?
而且陆青岩曾说过,若将来自己能留须至腹,必定登上皇位,成为二十年的太平皇帝。
那么岂不是说赵长川也会成为自己的臣属?
甚至
自己那太平天下的基业,说不定还是他促成的?
想到这里。
赵玄德心中笃定,看向赵长川的眼神多了一丝欣赏。
既然没有反叛之意,那便是大宋的忠臣,自己又怎能心胸狭隘?
赵玄德等人的内心波动,赵长川自然不知。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下方的士兵身上,待士兵们的喧哗声逐渐平息,赵长川才继续说道:“战争残酷无比,它伴随着死亡。北方本来人口稀少,又怎禁得起大规模减员?更何况是在和平时期非正常的减员?”
“火器这类东西在战争中意义非凡。”
“当年天下尚未统一时,使用这些笨拙、操作复杂的火器实属正常。”
“如今大宋统治已久,军队中仍采用我看来只是‘半成品’的火器,已足以证明相关官员的失职。”
“而军中上下对此熟视无睹,更让人感到不安。”
“人命关天,岂可如此轻忽?”
“统一战争与北征之战之间存在显着差异。”
“统一战争主要侧重于攻城拔寨,而北征之战则更注重远程奔袭,以及正面战场的对决,或者出其不意的奇袭。因此,无论是战术策略,还是武器装备等方面,都应作出相应调整,而非一味沿用旧法。”
“就我目前所见而言。”
“这支大军确实面临诸多问题。”
“这些问题我稍后都会如实上报,由皇帝定夺。”
“我相信用不了太久,我们的火器性能会有所提升,装备也会大幅优化。大明的每一个士兵、每一位百姓都极其重要,生命不容忽视。”
“未来的作战方式已发生转变。”
“从过去的不计后果、不惜代价,逐渐向以最小损失获取最大胜利的方向发展。”
“这是大明将领会持续探索并改进的课题,而不是像某些人那样,自认为当上将领便可以趾高气昂,目空一切。”
“军户制度。”
“国家对你们的期望是随时准备为国献身。”
“同时,军户制度也赋予朝廷一项责任,即以关怀民众的态度竭力提升你们的存活率。”
“这是一种双向责任。”
“只有双方共同努力,大明才能真正实现强盛。”
四周寂静无声。
夏之白的话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他并未偏向任何一方,而是提出了双方面的准则。
朝廷需要履行自己的职责,而这些出身军户的‘士兵’也需要尽到军人的责任。
然而,就现状来看。
无论是朝廷,还是军户,都没有做到位。
被打完板子的李岩,被人架着来到附近。
李岩听完了赵青的话,对赵青的认识加深了许多。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之前在街边,赵青并不是借故为难他,而是真的这么想的,也确实认为他们的军纪松散。
赵青对大宋的军纪要求极高。
对将官的要求更高。
李岩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何金国屡次战败。
甚至败得一塌糊涂。
原因就在于大宋有这样的存在。
赵青严肃地说:“大宋建国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间,大宋发动了五次北征,有胜有负,整体来看,大宋的态度还是比较进取的。只是随着天下太平,大宋的军队战斗力逐渐衰退。”
“这固然是士兵的问题。”
“但更大的问题在于朝廷,朝廷中的某些官员将领,已经远离实际太久。”
“与百姓脱节太久。”
“他们看待伤亡,不过是冷冰冰的数字。”
“只要能达到目的,便觉得值得。”
“但士兵也是人,不是牲口,你们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命体,谁都会害怕死亡,你害怕,我也害怕。”
“可有些朝廷官员却无所畏惧,因为他们冲锋陷阵的不是自己,战争也与他们无干。他们坐在远离战场数百里之外的地方,对前线指手画脚,计较着粮草耗费了多少,讨论着朝廷又给军费增加了多少。”
“他们都以为大宋的战士都是钢铁铸就。”
“无惧疼痛,无畏伤痛,不惧死亡。”
“但你们不是。”
“只是没人关心。”
“甚至连大宋的将官也不关心。”
“而这是我最疑惑之处,军中将领每日与你们共事,本该最了解你们的真实情况,但事实却是,他们对你们的实际状况所知寥寥,眼中只有所谓的‘战场建功’,只有自己的‘雄心壮志’。”
这说明了某朝军制存在严重缺陷。
“不少人刚获军功、升任 ** ,就立刻忘记初心,转而欺压百姓。这样的军队怎能称得上精锐?不过是劣中选优,在整体腐朽的情况下勉强挑选出稍好的罢了。”
“但这绝非该朝应有的状态。”
“此国现状每况愈下,很快便会全面崩溃。”
“到时难道指望士兵手持锈迹斑斑的武器迎敌?妄想用这些残兵败将来取胜?”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种情况我并非唯一发现者,圣上亦已察觉。”
“北伐不会停息,且间隔将愈发缩短。”
“圣上对此深感忧虑,欲速战速决,趁当前兵力尚存战斗力时一举荡平敌国。”
“以求天下长治久安。”
“我虽为文人,但阅书颇丰。”
“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这份和平不会持久。”
“历史上汉朝屡次北伐,隋唐多次远征,成效显着,但不用多久,北方的游牧民族便会恢复元气。即便如汉唐般强大,彻底击垮他们,也不过是暂时遏制,不久之后,他们必会再度崛起。”
“因这片土地太过富庶。”
“金银珠宝,珍奇异宝,数不胜数。”
“无人能不动心,无人能无觊觎。”
“尊严需靠实力维系,真理则取决于力量的范围。”
“弱者注定受欺。”
“你不强大,就难逃被他人 ** 的命运。这个道理,你们比谁都明白,在地方如此,在大局亦然。”
“若不想被欺辱,就必须变得更强。”
李崇远沉吟片刻,“强大到能让他人断绝非分之想。”
“某种程度上是这样。”
“我并不期盼世间纷争不断。”
“然而若战事不可避免,我的立场很简单直接。”
“那便是彻底解决北方问题,彻底斩断那些游牧力量的雄心,令那些可能再度崛起的势力,永远失去南侵的念头,让他们在汉人面前,唯有歌舞升平,再无任何好斗之心。”
“甚至……”
“我们应当收复前朝旧地。”
“将整片北方完全纳入版图。”
“达成天下一家的局面。”
听到李崇远这番言论,不只是周围的士兵,就连赵景山、钱诚等人也不禁心中一震。这样的志向和构想,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加大胆,更显狂妄。他们原本的设想不过是击败北境敌军,或是将其政权摧毁,从而为北方争取长久的和平。可李崇远显然不满足于此。
他追求的是“一劳永逸”。
既然北方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的一大威胁,那就干脆利落些,干脆将北方全部吞并。
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麻烦产生。
只是这个计划太过异想天开。
根本难以施行。
草原辽阔无比。
大军深入其中容易迷失方向。
况且那些游牧民族又怎会轻易臣服于汉人的统治?
他们只需向更北或更西的方向逃窜,朝廷的势力便鞭长莫及。
再说北方与燕云十六州不同,那里以放牧为主,而非农耕,这意味着这些人都是逐水草而居、四处漂泊的群体,这样的部落,朝廷又怎能有效掌控?
风险太大,投入过多。
李崇远神情依旧镇定。
他知道自己的话语在当下是多么的极端,多么的不合时宜。
但他也明白,这些目标并非遥不可及,终有一日能够实现。
夏青云冷眼望着下面 * 动的士兵,缓缓说道:“你们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人群中有人应声。
“这绝无可能。”
“北方太过辽阔,根本无法占据。”
“连几座像样的城池都没有,这样的地方,如何掌控?”
“这是不可能的。”
……
夏青云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我认为这是可能的,而且大有可为。实际上,我认为当今朝廷对北胡的策略,在某种程度上是错误的。死去的北胡对大汉并非好事,而苟延残喘的北胡,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北胡。”
“当然,这只是战略眼光的不同。”
“在许多朝臣看来,唯有彻底消灭北胡才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他们认为,一旦没有了北胡这样一个政权,北方的游牧部落就会四分五散,对我们大汉的威胁自然也会大大减弱,即便还有些威胁,也是微乎其微。因此,这些年来,朝廷的北征策略始终以此为目标。”
“我对这一点持有不同意见。”
“我并不希望北胡被完全消灭,并非因为我同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