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杀气。
宁时正低头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一圈牙印,好笑地想着未来威风八面的卫大将军眼下不过是个容易气急败坏的小姑娘,忽然心头微颤,一种“蛛丝拨动般”的异感沿着脊背窜起,像有细针在皮下轻轻一刺。
什么蜘蛛感应。
仅凭那一点轻微的破风声、一线剑意划破夜色的压迫,宁时便瞬间反应过来。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多想,动作却利落得像早已习惯此刻。
下一瞬,她已悄无声息地凑近卫霖,靠近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因羞愤而泛红的面庞,一手探去,将对方半敞的衣襟迅速收拢;另一手则熟稔地拉过毯子盖住,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指尖拂过锁骨的刹那,她能感觉到少女皮肤上的温度还未褪去,胸前的呼吸微乱,仍旧带着一丝尚未平复的羞涩颤抖。
......太近了。
太晚了。
她静默半息,便悄然后撤一步,恢复原位。
宽袖一展,覆住交叠的膝,神情自然得就像她方才不过是在案几上倒了杯茶,连一丝波澜都未溅起。
如此,帐中才总算......勉强称得上清清白白。
——吧?
果不其然,下一息,帐帘应声而裂。
一缕剑光劈开夜幕,带着凌厉剑气直破风而入。
冷风紧随灌入,火光剧烈摇曳,药罐边缘“叮”的一声,几滴汤汁被震洒在地。
一道身影疾步踏入。
“——姐姐。”
那声音不高,却冷得像一刀贴着骨头划过,带着某种极具压迫性的情绪。
宁殊晴站在帐门外,剑未归鞘,唇色冷白,眼神里藏着未散的杀意与几分焦躁的不安。
她身上玄衣沾染了些泥土与草灰,像是奔行中跌入山林,又在风雪之中一剑劈开枝桠才闯到此地。
发丝凌乱,鬓边有碎发贴在颈侧,显得凌厉又脆弱。
可即便如此,那身形却已不再是从前娇弱的妹妹模样。
她不知何时已抽了身量,肩背纤瘦却挺直,腰线柔美却藏刀。
眉目沉静之中,多了几分令人无法忽视的锋芒。
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黏在姐姐怀里撒娇的孩子。
她长大了。
如今再看——
竟也能在凛然杀气中,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风情。
......若不是脸色阴沉,倒真是让人挪不开眼。
宁时眸光不动,只轻声应了一句:“你来了。”
淡定,必须淡定。
还好我快。
还好她迟。
她不能表现得太慌——虽然她确实在几个呼吸之前,半跪在人家胸前,“手到病除”。
帐中微光明灭,药香氤氲。
她轻轻抬手,替卫霖把毯角又拢了拢,像是纯粹出于照料伤者的体贴动作——
尽管她很清楚,某人绝不会相信这就是全部。
“深夜与美人独处,姐姐倒是......忙得很。”
宁殊晴轻轻笑了起来,眼底波澜不惊,却藏着一抹刺人的幽意。
她步步走近,鞋底在木板上发出“嗒嗒”的细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宁时心头。
火光跳跃,她看不清毯子下的人脸,却看得清楚宁时额角的薄汗、袖间那一抹被血染深的红。
她没问发生了什么,也没再靠近,只抬眼望着宁时,声音极轻:
“姐姐的帐里,什么时候添了个新丫鬟?”
宁时看着她从光影交错中逼近,喉头有点干:“刚才乱兵闯营,她受了伤,我正给她处理。”
“哦?那还真巧。”宁殊晴眉眼微弯,“她伤得不偏不倚,恰巧进了姐姐的舟车。”
“我医术还算成,不至于放着一个伤患不管。”宁时神色淡淡。
“姐姐向来怜香惜玉。”宁殊晴的笑意更深了些,“更何况这丫鬟还生得标致——比我小些吧?还带些稚气。”
宁时终于抬眼,与她视线相撞。
一时间,帐中竟静得能听见炉火里柴枝爆出的“啪”声。
“她还小,不该死。”宁时语气仍不紧不慢,“至少今晚不该死。”
宁殊晴望着她良久,忽而俯下身来,语气软得像一场绵雨:
“姐姐说她该活,那她就活着好了。”
“毕竟她也长得漂亮。”她嘴角弯起,“......姐姐又喜欢漂亮的。”
宁时:......
火光将她们三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宁时看了眼卫霖,对方脸色煞白,像是不知是羞、是气还是纯粹失血太多。
她对她投去询问的一瞥,卫霖却咬牙瞪了回来。
——但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强弩之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