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衡乖乖端起茶杯,大咧咧吹了吹茶水表面,还没喝就已闻到了淡淡的苦味。
可能人真的各有所爱,而白庭玉尤其钟爱带有缕缕苦味的茶。
至于薛衡,
薛衡对此早已经习惯了——其实几年前他们好的时候,白庭玉就对他分享过这个喜好。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去看白庭玉的脸庞……
或者说他的目光总控制不住地落在白庭玉被苦涩茶水润湿的泛红唇瓣。
那里看起来很软很好亲的样子。
轻启时,舌齿若隐若现,泛着水光的唇面折射出细腻的光泽,仿佛裹着一层半透明的蜜糖。
但是薛衡知道那唇吻起来是苦的,向来如此。可,心是甜的。
于是,他轻声问了:“庭玉,我可以亲你吗?”
从那场坦白局过后,薛衡已经半年没有亲过白庭玉了,更遑论上床。
须是今日氛围太温馨,令这个学会控制并藏起锋利爪牙、露出柔软肚皮的男人自然而然问了出来。
“……看你表现。”白庭玉淡淡看了他一眼,既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态度暧昧不明。
闻言薛衡静了一会,才站起身绕到白庭玉这边,又单膝蹲下来,小心翼翼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颊。
期间白庭玉没有挣扎,也没有主动迎合,脸上没什么表情。
本以为吻会落在嘴唇上,可是薛衡的吻最终落在了他的额头正中央。
轻飘飘的,温柔又干净。
一瞬间落在胃里的苦味茶水好像渗透到了心脏上,连带着心也开始变苦。
主动的一方离开的干脆利落。
白庭玉一动不动,而面无表情和面上表情空白是不一样的,如今他属于后者。
这是一个爱比欲大的亲吻。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更高的精神追求,从前白庭玉认为爱和欲是分开的,而如今的他早已在薛衡身上看到了另一个推翻他认为的可能。
薛衡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简简单单地亲吻过白庭玉了。
在那段单方面强迫的岁月里,回回破防的他都是直接吻上了白庭玉的唇,堵住了自己不想听的话,爱欲交织,不剩温馨。
只是因为欣喜而单纯去亲脸颊、亲额头的情况,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薛衡轻轻圈住白庭玉的臂膀,搂抱住了自己的心上人。
他很认真、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庭玉,我爱你。”
薛衡不后悔吗?
不,他不后悔一直死拽着情感道德低的白庭玉不放。
他只后悔曾经的自己不张嘴,做的太绝、太过强硬,令他和白庭玉差一点点就背道而驰。
他爱着白庭玉,怎么能不渴望得到白庭玉的一颗真心呢?
自私自利的人,不可能只满足于单纯得到心上人的肉体。
从前以为是没办法。
这一次,他就是装也要装一辈子不是坏人的人。
对于薛衡的表白,白庭玉不回应,只是疑惑不解另一个事情:
“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庭玉呢?”
薛衡是如此,温长宁是如此。
问过温长宁,温长宁眨了眨眼,唇角上扬,开玩笑道:“感觉庭玉比中善好听。”
直至如今,才开口问了薛衡。
而薛衡,他直视着白庭玉眼眸,说道:“从我们相遇开始,我将庭玉二字记在心里,想了那么多年,后来爱了那么多年。中善是你后来的表字,就算称呼你的字显得更亲近,我也不想。”
“而且,”薛衡轻轻摸了摸白庭玉的脸颊,“你说中善是中庸之善的意思,我总觉得不太适合你。”
“你很善良,虽然……感情上曾经不太良善。”末了,他大着胆子小小地开了个事实玩笑。
白庭玉唯独对薛衡不善良过,无可厚非。
“……薛衡。”
“哎,我在。”
“主动亲吻是什么感觉?”
“……庭玉可以自己试试。”
白庭玉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主动亲吻过薛衡了。
薛衡说出这句话时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他有些不敢相信,白庭玉是在主动靠近他吗……?
于是他只敢明着暗示心上人对着他试一试。
白庭玉默了默,问:“亲了会怎样?”
“不会怎样,随你心意。”薛衡黑沉的瞳眸里透着来者犹可追的孤注一掷,语气轻而缓慢。
吊着我也好,接受我也罢。
只求,
别再,
恶语相向、背道而驰了。
“……”
白庭玉吻上了薛衡的嘴唇。
鼻间还可以闻到茶水染上的淡淡苦味。
白庭玉没有再深入,唇瓣碰着唇瓣。
身心发麻、一动不动的薛衡眼眸都睁大了,热气上涌,眼里全是近在咫尺的白庭玉。
灵魂深处在叫嚣着更多、应该将这个叫白庭玉的男人拆吃入腹,可是这一次薛衡没有动作。
他控制着自己、控制着自己、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如针扎般疼痛的心沉浸在这一个被动的吻中。
太苦涩了。
也太甜蜜了。
目眩神迷。
不知道过去多久,白庭玉结束了这个好像莫名其妙的亲吻。
薛衡追寻着他的目光。
此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无限近。
白庭玉轻声道:“薛衡,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无可救药的喜欢你。
那么多缺点也不管用,如果不是心底情丝作祟,我们早已分开。
“可以。”薛衡神情无比的认真,温声道:“我若做不到你就弄死我……这句话我是认真的。”
人活一世无非就是图那一点自己想要的……牵挂?真情?金钱?权力?
什么都好。
从始至终——薛衡悲哀地发现自己追求的权力金钱皆如梦幻泡影,不为自己所掌握。
可他仍沉溺于那一时的麻痹和痴迷,就如酒,明知醉中美好是假的,对现状一点助益都没有,可却令不少人上瘾。
他的余生早就在家破人亡之际被毁了。
他恨透了顾诩,且不可避免“恨屋及乌”。
如果说顾长晏是大祈臣子,那么薛衡就是皇帝的私家忠仆。
从始至终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随时令人溺毙的虚无之感如影随形。
薛衡和白庭玉不好的时候,薛衡总强迫着白庭玉和他做那档子事,并不是管不住下半身,也可能只是因为想从那亲密无间的行为中消弭虚无、想知道自己还活着、实实切切地活着。
从前渴求这些抓得到摸得着的死物和高高在上带来的快感,现如今他只想要救赎的情感。
因为,真的,快活不下去了啊……
最后,白庭玉缓缓说:“薛衡,我喜欢你……或者说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