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萧云骧正劝说克里斯。“克里斯,你今年多大了?”
克里斯被问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老实回答:“我今年二十七,萧,按你们中国人的算法,二十八岁了。”
萧云骧微微一笑,又问道:“克里斯,在你的母国丹麦,或是你服役过的英吉利,亦或是你如今所在的美利坚,你能跻身上流社会、参与国家大事吗?”
克里斯脸色涨红,心中嘀咕萧云骧今日怎专揭人短,便撇了撇嘴,不爽道:“萧,如果我是上流人士,怎会跑到远东,给你到处招人,赚中介费?”
萧云骧仿若没看到他的不悦,指着自己:“克里斯,我今年二十岁。我们的人生至少还有三四十年可以做事。”
克里斯满眼疑惑:“所以呢?”
萧云骧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克里斯,给我们三四十年,我们能不能推翻清王朝,建立一个新政权?”
“想想看,中国面积一千多万平方公里,超过整个欧洲;人口超四亿,也超过欧洲。”
“在这个国家的国民追求平等、自由、民主的进程。克里斯,你是学历史的,该知道这在人类历史中,是多么宏大的篇章。”
克里斯呼吸不由粗重起来:“萧,按你们现在的发展趋势,打倒清王朝,也许用不了三四十年。”
萧云骧继续忽悠:“克里斯,要是我们成功建国,定会有大画家将这注定载入人类史册的场面记录下来。”
“到时你可以跟人吹嘘,画面上的人你大多认识。”
“可要是别人反问:‘克里斯,你跟他们这么熟,怎么没在画面里?’你该怎么回答,亲爱的克里斯?”
克里斯想起上学时,老师展示的欧洲那些描绘重要场面的油画,呼吸愈发急促。
耳边又传来萧云骧充满诱惑的声音:“克里斯,你身处人类大事件之中,却与之擦肩而过。以后你的子孙,会不会为你这个愚蠢的祖先感到惋惜?”
“多少西方人想得到你这样的机遇而不得? ”
“所以我说,错过参与创建一个伟大国家的机会,你会后悔终生。”
“可你现在还只想赚你并不缺乏的钱,克里斯,你说你是不是有些愚蠢?”
克里斯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摇荡的心神,控制住立即应承的念头:“萧,我不是愚蠢的克里斯,但这个决定可能会影响我一生,你得给我时间考虑。”
萧云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问题,克里斯。但你一旦决定加入,就得向我们的政权效忠,遵守我们的规则。”
克里斯点头:“这理所当然,萧。”
克里斯本是小人物。但萧云骧穿越到这世界几年,已没了初来对名人的滤镜。
就像萧云骧的原身,早死于战乱之中,连名字都没留下。
那些淹没于历史烟尘中的人,难道都是庸碌之辈?不能这样说吧。
如今中国,尤其是西军的出现,与萧云骧所知的原本位面,已是面目全非。
建立一套公平、公正的人才培养和选拔机制才是正道,比迷信几个名人强多了。
当然,这也和他招揽不到更高级西方人才有关。
比如他想挖罗伯特·李,可人家是西点军校校长,怎会理会他这个中国腹地“叛贼头子”的邀请?
一个格兰特,还是他趁人落魄时忽悠来的。
所以,量力而行才是王道。
而邀请克里斯加入,并非萧云骧心血来潮。
从两次合作看,这哥们口才不错,执行力强,那为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克里斯没让萧云骧等太久,思考一夜,次日便决定加入西军。
萧云骧当即任命他为西军特别大使,归自己和李竹青直接领导,职衔上校。
又过几日,左宗棠率部从襄阳回到武昌。
萧云骧吩咐赖文光统帅全军,继续扫荡湖北、攻击湖南。
北面在大别山和桐柏山沿线设防,东面压迫九江府的骆秉章,南面陈玉成部攻入湖南,但要稳扎稳打,不可贪功冒进。
左宗棠正式担任西军军师,主抓全军思想教育、湘军俘虏筛选及后勤调度。
4月5日,就在萧云骧准备回重庆时,李竹青兴奋地找到他,递给他一封信:“大王,孩子们传回消息了。”
萧云骧打开信,见写信的正是他之前的亲兵韦家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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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钧鉴:
见字如晤。
不知不觉,我们来普鲁士已经一年多了。
克虏伯先生对我们十分关照。刚到这儿,他便安排我们先去学校学习德文,一学就是两年。
等德文熟练了,再去专门的技术学校学习技术,之后到他的工厂实践锻炼。
我们一同前来普鲁士的有二十人,路上波折不少,李胜在乘船途中不幸染病去世,好在其余人都还算安好。
这次克虏伯先生派他侄儿汉斯·弗里德里希·克虏伯先生过来,他们不懂中文,所以让我们写信跟您说明情况,免得造成误会。
在这边,我们会照顾好自己,您不必为我们操心。
我们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的情况,西军如今拿下全四川了吗?
我们都特别想念大家,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等我们学成回国,就和大伙并肩作战,把清妖彻底打倒,一起建设咱们的国家。
敬上
韦家耀,韦承安,黄景和,李博文,覃德昭............
1854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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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很短,格式也不规范,很多字缺笔少划,明显是萧云骧在行军途中教的简体字。
书信最后是密密麻麻、字迹不同的十九个孩子的签名。
这封信显然是由韦家耀执笔,其他孩子一起讨论而成。
萧云骧胸怀激荡,握住信纸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些都是西军的孩子啊。
自1853年4月克虏伯带人从重庆出发,整整两年了,他再没收到他们的任何消息。
萧云骧早已死心,只当自己被骗,只是疼惜这帮西军的孩子。
不料在他不抱任何希望时,克虏伯却派人过来了。
得知这群孩子,除一个生病去世外,其余都安好,且一切按计划进行,他怎能不热泪盈眶?
同时,他又有些惭愧。
当初他太急切了,想让这些孩子一步登天,直接学习技术。
想不到克虏伯倒是安排妥当,先让他们学习语言文字,再学习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