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带回七色莲，师娘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她刚回天辰山时，师娘的气色比她下山时好了许多，她本以为是那七色莲的功效。
可当她发现师娘五感渐失时，她才明白，那七色莲能催发体内生机，可催发过后，身体便会迅速衰败。
所以那七色莲根本不是什么延年益寿的良药，是回光返照的催命符。
而当初临泉愿意进贡七色莲，便是知道云珩身中剧毒，借此让昭云绝后，可他们没想到，昭云帝将七色莲给了她。
师娘体内的幽冥毒可吸引蛊虫，可她身子已被幽冥毒蚕食已久，这些年来都是靠师父那套玄冰神法得以活着。
曼陀蛊又是蛊中之王，只有用七色莲唤醒师娘体内的生机，那血液才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医书上那最后一页，是被师娘撕的，对吗？”
当初谷清音从医书上找到曼陀蛊时，解法的那一页早已被撕去。
沈星若没想到云栖晚这么快，便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弄清楚了，这般敏锐，真不知是好是坏。
“若非如此，晚儿这些年来，岂会乖乖待着天辰山陪着我和你师父。”
以这孩子的聪慧，若她知道这解法，说不定早就独自下山，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自生自灭了。
“晚儿，你可以怪师娘骗了你，但是你不能把此事怪罪在你自己头上。”
“被种下曼陀蛊，不是你的错，你活着，更不是你的错，无论何时，你都不能怪罪自己。”
她如今最担心的，便是这孩子把一切罪过都揽在自己头上，可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云栖晚死死咬住下颚，生怕自己哭出来。
“好，我听师娘的，一定会好好活着。”
否则师娘会担心的。
见怀中的人答应得这么干脆，沈星若心沉了下来，她的孩子，她了解。
“那晚儿下辈子还做师娘的女儿，好不好？”
听到这话，云栖晚怔住，师娘总是说她不信来生，如今却……
看到她呆愣的模样，沈星若抿唇笑了笑。
“怎么？小晚儿反悔了？”
“没有，没有，好，不是……”
云栖晚忽然有些语无伦次，缓了缓心神。
“我的意思是，下辈子我还要做师娘的女儿，师娘既然答应了，可不许骗我。”
“不骗你。”
“那咱们拉钩？”
见她还做出如孩童时般幼稚的举动，沈星若宠溺地看着她。
“好，那就拉钩。”
躺回沈星若怀中，犹豫再三，云栖晚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
“师娘有后悔过吗？”
“没有。”
“一刻也没有吗？”
知道她的不安，沈星若摸了摸她的头。
“晚儿或许不知道，若不是你，十年前我便不在人世了。”
当初她私自将幽冥毒引到了自己身上，每次毒发时都痛不欲生，为避免言玉溪担心，便离开天辰山，藏到疾风崖底。
就在幽冥毒再一次发作，她受不住想自我了结时，捡到了浑身是伤的云栖晚。
当这孩子一睁眼，便开口唤她娘亲时，她的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后来又发现云栖晚心结颇深，她担心自己无法照顾她，无奈之下，只得传信给言玉溪，把他们接回了天辰山。
为了避免宸儿他们担心，她便谎称去崖底采药。
“当初我便在想，若是我死了，捡到的这个小刺猬，可怎么办？”
回想起当初浑身是刺的自己，云栖晚有些内疚。
“师娘，我……”
“傻孩子，你都不知道，师娘有多庆幸，当初把你带回天辰山，又岂会后悔？”
回想起往事，沈星若脸上的笑意更盛。
“最开始只是担心你这个小刺猬长不大，便想着多撑一段时间再离开，可没想到这小刺猬变得这么软，我便舍不得离开了。”
后来那毒发作时，她仍旧痛得死去活来，可一想到这些孩子给她的温暖，她便觉得没那么痛了。
“也幸好我没有选择离开，否则错过那么多惊喜，我该有多遗憾。”
她何其幸运，拥有那场下进她心中的萤火虫雨，替她祈祷的全福图，还有这个无比贴心的女儿……
云栖晚没想到，当年在疾风崖底，师娘捡到她的真相竟是这般，后怕地将她抱紧了些。
“师娘惯会说谎话哄我。”
她如今有些庆幸，幸好当年她掉落的是疾风崖，否则她便遇不到这么好的师娘了。
“傻孩子，你习惯了看到别人待你的好，却总是看不到你自己的好。”
爱是相互流动的，而非单向，你来我往才能长久。
“其实你带给天辰山的，带给我们的，远比天辰山和我们给予你的更多。”
最初，无论是她和玉溪，还是宸儿他们几个，对她的怜惜更多一些，可相处的时间越久，不知不觉间便会由衷地喜欢上这孩子。
“晚儿，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带来了生机与希望，也给天辰山带来了生机与希望。”
若没有这孩子，天辰山便只有冷清和沉寂，她更喜欢如今这个有活力的天辰山。
她更不希望这孩子因为她，而否定自己。
云栖晚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这些年来，师娘总是不厌其烦的，对她这个充满裂痕的心缝缝补补。
“师娘，谢谢你，谢谢你将晚儿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给晚儿一个家，谢谢你……。”
说到这，云栖晚喉咙梗了梗，又继续道。
“谢谢你做晚儿的娘亲，圆了晚儿的梦。”
她知道沈星若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她不会奢求，让她为了自己多活一段时间。
若她不懂事，师娘会担心的。
察觉到衣衫上传来的湿意，沈星若装作未知。
“咱们娘俩是互相成就，谁也离不开谁。”
为了掩盖哭腔，云栖晚缓了缓才道。
“嗯，谁也离不开谁。”
良久后。
“师娘还有什么心愿吗？”
听到这话，沈星若暗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掩去眼里的遗憾，她还想见那人一面，如今想来是没有机会了。
“你师父找了他这么多年，都未见踪影，想必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云栖晚也知道那人是沈星若和言玉溪心中的痛，此事她虽无能为力，但她可以了却师娘另一个心愿。
“师娘，你送晚儿出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