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老夫人眉头紧锁,掠影沉吟了片刻,还是问道,“那咱们怎么办,人我已经盯着了,要不要先控制起来?”
“先把人带来,正好让那几个学子的家人看看,他们真正该怪的是谁。对了,去岳麓书院把院长和梅先生也请来。”突然间,事情好像豁然开朗了。
那几个学子的家长说是来杜府说理,实则也是被逼无奈,杜府什么地位他们谁不清楚,之前只是让他们造势,又有着那个由头,他们自然不害怕。可现在是直接到人家府上来,换成谁心里能不当鼓。
杜家大夫人嚷嚷着要把他们撵走的时候,他们心里一阵窃喜,反正是来过了,也算交差了,可杜老夫人突然回来,把他们好生请到府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让他们一个个坐如针毡。
坐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起身告辞,“杜老夫人一定很忙,我们就先告辞了。”
宝珠笑意盈盈地说,“诸位稍安勿躁,我们老夫人说了,本来要亲自去府上赔罪的,奈何我们家小少爷含冤入了狱,就给耽搁了,难得今日大家到得那么齐,就请诸位体谅我们老夫人一把年纪了,就在府上给各位赔不是。”
这话说得谦虚,可大伙听得冷汗直流,杜老夫人人称杜老太君,当今皇上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他们是有多大的脸能让杜老夫人给他们赔礼。
“不用,不用,本就是孩子们闹着玩儿的,就算手段过激了些也是孩子们的事情,牵扯不到大人身上,再说,今日杜老夫人如此礼遇我等,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有怨言,劳驾姑娘转告杜老夫人,此事就此作罢,我们回去定然严加管教族中子弟,不让他们在为非作歹。”
那些人一个个后悔不迭,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早知道就不该贪图那虚无缥缈的好处,现在弄得骑虎难下,杜老夫人若是生了气,莫说他们几个,就连他们的家族也会受到压制,难以翻身,现在唯有溜之大吉才好。
可宝珠说什么也不让,愣是让人把他们一个个都按在了椅子上,还安排了唱曲的姑娘伺候着,他们一个个惶恐不安,白瞎了好酒好菜好姑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老夫人才姗姗来迟,发间一支累丝金翟衔珠簪压着如雪鬓发,九道横纹的墨色织金云纹霞帔自肩头垂落,衣褶间暗绣的二十四只仙鹤随晨风微动。
她抚着翡翠十八子手串的指节泛青,拇指戴的整块和田黄玉扳指却润如膏脂。眉心一道悬针纹深如刀刻,衬得眼尾处带鸟尾羽状的皱纹愈发凌厉。玄色马面裙下露出一寸缀满卍字纹的膝襕,每道褶子都似丈量过般齐整,连裙角压着的错金银博山炉香灰,都规矩地聚成团云状。
“诸位久等了,本来早就该过来的,可府中有些棘手的事物耽搁了,诸位恕罪。”
杜老夫人的语气平易近人,没有半点架子,可她那顺势投过来的目光如浸过三朝风霜的铜镇纸,这般威严感,在座众人不敢回话,忙悄然起身,噤声屏息。
“都站着做什么,快坐下,我家怀安顽劣,惹下了祸事,老身正要去给你们赔礼呢,可巧你么就来了。”说是赔礼,杜老夫人在宝珠的搀扶下稳稳落座,那眼神似乎在俾睨众生。
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个人起身说,“老夫人言重了,是我们家孩子不对,我这次来就是代他向小公子赔礼的。”
其他人瞠目结舌,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怎么那么聪明,明明是来找麻烦的突然就变成了赔礼道歉的了,自己怎么没想到这茬。
杜老夫人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抬了抬手说,“可不是呢,这小孩子啊哪有不顽皮的,只要他们不作奸犯科,仗势欺人,淘气点儿也没什么,可这小子,听说把你们几家的孩子都给打伤了,我本来一早就要收拾他,奈何人没回到家里就先下了大狱,不到十岁的人儿,竟也惹上了人命官司,好在苍天有眼,找到了真凶,今个儿才回来的。”
“老夫人,这个您就别念叨了,事发的时候,这几位都在呢。”高福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是吗,瞧我真是老糊涂了,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了。”杜老夫人一脸懵懂,在座的人胆都快吓破了,杜老夫人该不会秋后算账了吧。
看他们一个个止不住的发抖,宝珠和高福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来杜府找茬,真是自不量力,老夫人还没怎么呢,他们就吓成这样。
杜老夫人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高福,去把怀安叫来,给诸位赔罪。”
不大一会儿,杜怀安就来了,他给杜老夫人行了礼,又朝在座的人抱了抱拳,便在老夫人身边站定了。
“怀安,这几位都是你岳麓书院学友的家人,今日当着他们的面我且问你,为何要伤害同学?”杜老夫人的语气严厉,似乎是很生气。
“祖祖,孙儿当时在气头上,下手是重了些,请祖祖责罚。”杜怀安没有辩解,直接认下了。
“既如此,来人,请家法。”
“老夫人,使不得,都是误会,事情过了就过了,我们的孩子有错在先,犯不着请家法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都要给杜老夫人跪下了。
好在高福及时出现,禀报道,“老夫人,院长和梅先生来了。”
“来得真是时候,怀安,你顽劣不堪,当着你的先生请家法,也算是给你长点教训。”杜老夫人那样子,杜怀安这顿打是怎么都逃不掉了。
在座众人齐齐求情,就怕打的是杜怀安,账给记到他们头上了。
院长和梅先生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杜怀安挨打,看上去怎么那么魔幻呢。
梅如海赶紧帮腔,“老夫人,你要打也得查清事情缘由啊,怀安他不是会乱来的孩子。”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