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后听秦芳瑜这么说,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视线一瞥看向了锦初,嗤笑一声:“话说得好听,终究是坏了规矩,秦家好歹也是名门贵族,你不自爱,可是给京城贵女做了个榜样。”
锦初眼皮一跳。
林太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北梁帝:“皇帝,主仆有别,此风不可助长,必要重罚!”
北梁帝的视线幽幽地盯着秦芳瑜,视线锐利,似是要将人看穿,又听林太后说:“秦家家风严谨,想必秦老夫人也不会允许这门婚事的,另,长庆是个胆子太大了,竟敢趁人之危,坏了主子清誉,也该重罚!”
要罚秦芳瑜不算,还要严惩长庆,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锦初下意识地看向了北梁帝。
对方一记阴狠眼神看了过来,顷刻间让锦初四肢发软,眼皮跳得厉害,她又看了眼脸色更加苍白的秦芳瑜,深吸口气,往前一步:“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太子妃又想狡辩什么?”林太后冷笑。
锦初扑通跪在地上,目光直视林太后:“长庆不是奴,他在战场上立过无数战功,再者,镇王来势汹汹,长庆击退镇王的人救了秦姑娘,有功无过,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严惩了长庆,试问,逆贼再派人搅乱京城局势,可还有人敢见义勇为?
是否到最后还要背负一个和逆贼同党罪名?”
面对锦初的质问,北梁帝的脸色缓和了,冷声道:“太子妃言之有理,暂且先起来吧。”
“是。”锦初起身。
“皇帝!秦家嫡女被侍卫给毁了清白……”
“太后,情况紧急,难不成秦家嫡女的性命还不如清白重要?”锦初反问。
接连被怼,林太后捂着心口:“混账东西,世家嫡女自然是将清白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你一个商女出身懂什么?”
被训斥了,锦初也不慌。
倒是秦芳瑜有些着急了,几次要开口,都被锦初示意拦住了,她知道太后现在正在气头上,会想尽一切法子揪住她们的错。
说得越多错的越多,此时的林太后已经被林家的仇恨冲昏了头脑。
与其劝说林太后,倒不如劝说北梁帝。
因为一个立下战功的侍卫救了世家嫡女,而严惩有功者,严惩无辜的世家嫡女。
试问这样的皇帝?
百官能不寒心?
果然,北梁帝深思熟虑之后便开始劝说林太后:“长庆因救人冒犯了秦姑娘,功过相抵,至于秦姑娘……”
北梁帝拉长了尾调,意味深长地瞥向两人,锦初的心都提起来了,垂眸佯装乖巧。
“秦姑娘就留在慈和宫侍奉太后吧。”
说罢,北梁帝扬长而去。
封妃的事只字不提。
林太后呼吸变得急促,朝着秦芳瑜冷笑连连:“皇帝为了顾全大局,暂且饶你,哀家眼皮子里可容不得脏东西,来人,将秦姑娘拖去净房好好沐浴干净再来伺候!”
“是。”
两个宫女拉住了秦芳瑜就要往外走,力道粗鲁,其中一人还专按住秦芳瑜的手腕擦破皮的地方。
秦芳瑜吃痛,紧咬着牙强忍着。
锦初脸色微变。
身后飞霜走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太后见状没好气道:“支支吾吾做什么,什么话就说!”
飞霜一慌,赶紧跪在地上:“回,回太后,是西院的贤侧妃突然起了热,嘴里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林太后瞳孔一缩:“那还愣着作甚,去请太医!”
“回太后,殿下亲自守着贤侧妃,说……说是今日太医院值班的都是年轻太医,男女有别,等明日宫门口打开,再请太医。”
男女有别四个字落入林太后耳朵,她骤然呼吸一紧,气愤地抄起桌子上的花瓶就朝着飞霜砸去,锦初眼看着不好,极快的朝着飞霜推了一把:“混账东西,殿下说不请太医就不请了吗,那可是宸哥儿的生母,出了事,宸哥儿将来长大了能不记恨?”
不巧,宸哥儿就睁大眼睛站在床前。
啪。
花瓶落地,碎成数瓣。
飞霜被这么一推,正好躲开,飞霜歪了身后又重新跪好,面上尽是惶恐:“太子妃,奴婢实在是没辙了,才来请您去劝劝殿下。”
锦初面上故作着急,脚下步伐却迟迟不动。
林太后狠狠一瞥:“还愣着做什么,传哀家旨意,让闻太医给林贤侧妃医治!”
宫人领了旨意去了东宫。
林太后没有要放走锦初的意思,下巴一抬:“哀家近日梦魇,劳烦太子妃亲自跪在佛前,替哀家抄写佛经吧。”
锦初扬起眉梢点头应了。
宫人上前引路,林太后却道:“就在此处焚香,在哀家眼皮底下抄。”
很快宫人又送来了一张桌子,和笔墨纸砚,地上甚至连个蒲团都没有,锦初跪地,手执笔一字一句地开始抄写。
耳边时不时传来嘶喊声。
是秦芳瑜在隔壁痛苦的哀嚎。
锦初的手差点不稳抖了两下,咬着牙硬是佯装听不见,林太后不疾不徐地说:“秦家嫡女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如今堕落到和一个侍卫纠缠不清,哀家恨其不争,极其失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坏了规矩就要严惩。”
锦初手中的字眼看着快要失控,指尖掐入掌心,才保持了理智,林太后索性换了个姿势,对着宫人使了个眼色,宸哥儿被带了下去。
经过锦初身边时,小小年纪的宸哥儿小脸尽是惊慌失措,眼底还有惊恐,任由宫女牵着离开。
锦初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就收回了神色,低着头继续抄写经书,林太后嗤笑:“按宫规,秦家嫡女就要从里到外洗上十几遍,洗刷浑身的脏污。”
洗刷两个字咬得很重。
这话是故意说给锦初听的。
耳边的呼喊声渐渐弱了,锦初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传话的宫人顶着巴掌印回来了。
林太后眼皮一跳:“怎么,太子动手了?”
“回太后,是殿下命人掌掴奴婢,说奴婢不懂事,林侧妃的性命哪有名声要紧,林家死了十几口人,要是林侧妃到死都背负污名,林家还有什么脸面?
殿下还派人去请了林家老夫人和林夫人入宫探望侧妃。”宫女的声音在颤抖,都快哭了。
林太后双目一瞪:“太子竟敢如此嚣张?”
“太后,奴婢看过林侧妃了,浑身盖着十来床厚厚的棉被捂着,已是进的气少了。”
林韵昭病了好些日子,身边伺候的全都被太子下令换了,连东宫也出不去了。
她可以不在乎林韵昭的死活,但林家人的脸面被太子这么践踏,就是在挑衅她。
林太后沉住了气,重新坐下来:“想必太子也是一番好意,林侧妃是个有福气的,自然能熬得住,至于林老夫人和林氏,重孝在身,就不必入宫了。”
宫人再次去传话。
可林太后的怒火再一次被太子给拱起来,她视线紧盯着锦初,一记眼神,宫人端茶的功夫不慎将一杯茶洒落,顷刻间,抄好的经书就被染湿了,连带着锦初的衣裳都沾染了茶渍。
“太,太子妃,奴婢不是有心的。”宫女故作慌张道歉。
锦初板着脸:“刚才我抄写经书时,替太后祈福,祈求诸天神佛保佑太后身子健康,你可倒好,毁了这份功德,若是神佛怪罪下来,你可知罪?”
宫女愣了愣。
一旁的林太后脸色沉了下来:“太子妃嘴皮子倒是利索,哀家有皇家庇佑,怎会……噗!”
林太后倏然呕出口血出来,脸色惨白,撑着床的身子失去支撑重重地跌靠回去。
“太后!”宫人们慌了。
“定是佛祖怪罪,遭反噬了!”锦初惶恐喊道。
林太后尚留着一丝仅存的理智,恨不得将锦初的嘴巴都给封住,咬着牙:“让太子妃回去!”
“那怎么行,臣妾是来太后,还要为您祈福。”
“滚出去!”林太后多一眼都不想看锦初。
锦初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林太后走进来,守在床前的两个宫女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太子妃,您想做什么?”
锦初停下脚步,朝着林太后一字一句道:“臣妾告退。”
说罢,转身离开。
林太后竟悄悄地松了口气,目光抬起盯着锦初的背影,恨不得将对方戳两个窟窿。
很快隔壁传来了打砸声。
林太后眼皮一跳;“快去看看!”
“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往太子妃身上乱撞,没规矩!”飞霜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宫女身上。
锦初就站在偏殿门口,红了眼眸看着披头散发蜷缩在角落里的秦芳瑜,她咬紧了牙关,快步走去,将人扶起来。
“太子妃,太后……啪!哎呦。”
锦初怒了,一巴掌打在了嬷嬷脸颊上,冷了脸,浑身气势凶猛地想要杀人。
竟吓得嬷嬷缩了缩脖子,后退两步。
锦初弯着腰扶起秦芳瑜,手一碰她,秦芳瑜疼得倒吸口凉气,锦初撩起衣袖,胳膊上的痕迹不堪入目,青紫斑驳,一片套着一片。
“太子妃,这是宫规洗刷,看着很严重,等过些日子就好了。”嬷嬷解释。
锦初肩轻轻颤抖,这哪是洗刷,是恨不得将秦芳瑜一层皮都要给去了,她冷着脸不说话。
秦芳瑜慌乱地扯下衣袖。
此时外头传来了林太后暴怒的声音:“太子,你好大的胆子!”
锦初挑眉,手轻轻牵着秦芳瑜的手:“莫怕。”
“太子妃,我,我不疼。”秦芳瑜微微笑,要是能从慈和宫脱困,受些伤也值了。
门外
姬承庭让两个嬷嬷扶着林韵昭来了,林韵昭气若游丝,就剩下半口气吊着了。
嬷嬷手一松。
林韵昭就趴在了地上,仰着头看向了姬承庭,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太子!”林太后暴怒。
姬承庭一只手束在后腰处,漫不经心的仰起头;“太后,林侧妃伪装生病,引诱孤前去,背地里却趁孤不备,刺杀孤,孤怀疑林侧妃是镇王同党,特来问问太后,该怎么处置?”
对方一开口,林太后又尝到了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