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问结果怎么样？”曲红缨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刚踏进祁副厅长办公室，手里的文件夹还没来得及放下，便朝着坐在沙发上的伍道军追问。
按照此前敲定的方案，她前脚离开讯问室，后脚就该由市检察院的侦查人员接手，在公安厅的讯问室里对窦国中展开正式讯问。原本她是要亲自守在监控室里监督全程的——毕竟窦国中的案子牵扯甚广，稍有差池便可能打草惊蛇。可如今有了伍道军这个“眼线”，她倒能偷个懒，在祁同伟的办公室里慢悠悠地喝着热茶，等着消息。
伍道军放下手里的搪瓷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他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的冷笑：“市检察院那边根本拿不出窦国中职务侵占和贪污的实质性证据，就只说接到了群众匿名举报，还让窦国中解释一笔二十万的银行转账。”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嘲讽更甚：“从讯问过程就能看得明明白白，他们这次逮捕讯问的动机根本不纯。连最基础的前期调查都没做完，就急急忙忙下了逮捕令，这哪是办案，分明是想先把人扣下再说。”
曲红缨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眉头蹙了起来。窦国中确实有问题，这一点他们心里都清楚，但再怎么说，采取强制措施也得讲证据，检察院这么做，未免也太急躁了些。
“今天我在场，纪锋他们没敢耍什么花样，”伍道军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但我看得出来，他们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祁同伟原本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此刻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姿态，眉头紧紧皱起，与曲红缨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他们都明白，荣锦绣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不管是出于报复——毕竟窦国中很可能掌握着她的把柄，还是想威逼窦国中改口，推翻之前的陈述，荣锦绣都不会轻易放过窦国中，甚至可能牵连到他的家人。
比起检察院的讯问，他们更担心的是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那种更黑暗、更直接的暴力侵害。而作为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保护窦国中及其家人的人身安全，是他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祁同伟的脸色愈发严肃，他心里清楚，原本的时间线里，窦国中及其家人能安然无恙，全是因为窦国中一直没暴露。可现在，因为他的“干预”，窦国中提前被推到了台前，若是因为保护不周，让窦国中或他的家人出了意外，他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道义上更是说不过去。
他立刻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再次确认了针对窦国中及其家人的保护措施，直到电话那头传来明确的答复，才挂断了电话。
见祁同伟安排妥当，曲红缨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看向伍道军，语气随意地邀请道：“晚上松直会过来，祁同伟在吉祥菜馆订了位子，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伍道军一听，立刻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打趣：“老高就是假正经！前天我来的时候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他还装模作样地说工作忙，结果呢，现在自己倒先跑来了！”
说着，他又转向祁同伟，脸上带着几分羡慕：“我就羡慕你和曲姐这两口子，结婚这么多年了，感情还跟当初谈恋爱似的，动不动就秀恩爱给我们看。哪像我，跟你嫂子现在就跟住在一个寝室的异性兄弟似的！”
祁同伟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他心里清楚，十几年如一日的恩爱确实让人羡慕，但把夫妻处成“兄弟”的，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未必就差——就像他和曲红缨，更多的是一种相互信任、彼此支撑的默契。
与此同时，山海庄园的一栋别墅里，气氛却透着几分诡异的和谐。荣锦绣 excuse去了露台，手里拿着手机，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董事长，我们已经查到窦国中女儿的公司和住处了，随时可以动手。现在请您指示，是直接在附近处理，还是把人绑回昆市再处置？”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男人阴冷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冰锥，让人不寒而栗。
荣锦绣站在露台上，目光越过庭院里的绿植，望向不远处客厅里正在喝茶聊天的弟弟荣锦生、陈玉蓉几人，脸上没有丝毫异样，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用费事把人带回来，就在附近找个隐秘的地方处理掉。人你们随便玩，记得多拍些照片发过来。”
“是，董事长！”电话那头的人毫不犹豫地应道，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荣锦绣收起手机，对着镜子理了理裙摆，脸上重新堆起温婉的笑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回客厅。一坐下，她就看向陈玉蓉，语气热络地说道：“玉蓉，你明明就比我小几岁，看起来却像三十左右的姑娘，肯定有什么保养秘诀吧？抽空可得教教我！”
陈玉蓉闻言，浅浅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谦逊：“哪有什么秘诀，全靠化妆品撑着罢了。而且再怎么打扮，也比不上芳菲的年轻美貌——你看芳菲，根本用不着化妆，皮肤又白又嫩的，看着就让人羡慕。”
谢芳菲听陈玉蓉这么说，如玉般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一丝羞涩，连忙摆手：“陈姐您太客气了，我其实也化了妆的。您和荣姐才是真的美，我到了你们这个年纪，要是能有你们这样的状态，就心满意足了！”
她说着，眼神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对面的荣锦生。荣锦生正翘着二郎腿，手指夹着一支烟，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对眼前的话题毫无兴趣。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谢芳菲的目光，但对这个看似清纯、实则八面玲珑的女人，他完全提不起兴趣。倒不是谢芳菲长得不美，也不是她身材不好，而是他早就厌烦了这种没有感情的身体交流。更重要的是，最近他被一个女人深深吸引，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与荣锦生不同，坐在一旁的郑均豪倒是对谢芳菲颇有兴趣。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一夕之欢、各取所需是常有的事，只要彼此愿意，不牵扯感情，就算发展成固定的“炮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到底，不过是图个“爽”字。
几人又商业互吹了几句，终于步入了正题。荣锦绣放下茶杯，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就按锦生说的，山海集团会立刻拨款，付清新光厂工人的工资和安置费，先把工人们的抵触情绪压下去，消除他们的反抗心理。”
她顿了顿，目光依次扫过谢芳菲、陈玉蓉和郑均豪，继续安排道：“芳菲，你和宣传部门的人熟，就麻烦你打声招呼，把控好舆论方向。玉蓉和均豪，你们也和家里知会一声，各自活动一下，跟政法委、最高检的领导‘说说’这边的情况，争取让他们多关照一二。”
对于荣锦绣的安排，陈玉蓉、谢芳菲和郑均豪都没有异议。他们心里清楚，既然选择了和荣锦绣合作，就成了一损俱损、一荣共荣的捆绑关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荣锦绣愿意让出新光厂这块大蛋糕，可不是让他们来看热闹的。
只是，谢芳菲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那祁同伟和曲红缨那边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话一出，陈玉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每当听到“祁同伟”这三个字，她就忍不住想起正在西南省监狱里服刑的弟弟陈青岩——若不是祁同伟，她弟弟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当初，她费尽心机把祁同伟调到川海，就是想让他陷入八方皆敌、孤立无援的困境，再借省委书记侯向阳的手，给祁同伟一个“降维打击”。在她看来，祁同伟的下场注定是“惨不忍睹”。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算开局如此不利，祁同伟还是在昆市站稳了脚跟——不仅在省公安厅里有了自己的势力，还和曲红缨走得很近，再加上省长蓝焜的暗中照拂，现在连侯向阳想动他，都得掂量掂量后果。
她选择和荣锦绣合作，固然是为了新光厂的利益，但更重要的，是想联合荣锦绣的力量，一起对付祁同伟。她相信，谢芳菲和郑均豪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毕竟祁同伟挡了他们不少路。
可问题是，怎么才能“干掉”祁同伟？是几人联手一起上，还是轮流试探？用什么方式才能万无一失？
祁同伟向来不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他过往那些“百战百胜”的战绩，更是让他们心里发怵。若是一个不小心，没能扳倒祁同伟，反而被他抓住把柄，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荣锦生开口了。他放下手里的烟，语气平静却条理清晰：“祁同伟和曲红缨下一步肯定会从新光厂的资产评估入手，新光厂的领导层，还有国资委的分管领导，都会是他们重点调查的对象。”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主动出击，而是被动防守——保证这些人的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窦国中！只要能让祁同伟和曲红缨的调查陷入僵局，就能为我们在京城的活动争取更多时间。”
陈玉蓉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根本就是消极防守，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现在最想听到的，是能彻底“干死”祁同伟的办法。
荣锦绣似乎看穿了陈玉蓉的心思，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自认是个谨慎的人，当初听到祁同伟要来昆市的消息，趁他还在公安部进修，就专门派人调查过他，想找出他的弱点。”
“结果呢？”谢芳菲好奇地追问，她也想知道，这个让陈玉蓉如此忌惮的男人，到底有没有软肋。
荣锦绣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结果就是，我没在他身上找到任何能影响、掌控他的弱点和把柄。他不贪图享受，就算随便炒个股就赚了近千万，衣食住行也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他也不过分贪恋美色，除了他女朋友钟小艾，没听说过他和别的女人有牵扯；他似乎很在乎名声，但他现在的名气和声望，全是靠一件件实打实的功劳换来的，根本挑不出错。”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更可怕的是，你找不到他的把柄，他却能轻易抓住你的弱点和漏洞，而且一抓一个准。”
她转头看向陈玉蓉，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玉蓉，你也和祁同伟打过交道，你觉得他给你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陈玉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尴尬，心里暗自腹诽：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当着众人的面，她还是勉强挤出八个字：“出人意料，防不胜防。”
是啊，每次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祁同伟总能冷不防地使出一招“黑虎掏心”，精准地打在她的要害上，让她稀里糊涂地就输了——就像当初她想借新光厂的事给祁同伟下套，最后却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碰到这么一个怪胎，你们说该怎么办？”荣锦绣摊了摊手，神色复杂地问道。
她现在对祁同伟，简直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要么，就狠下心，不计后果地把他“物理毁灭”；要么，就想办法把这尊瘟神送走，让他再也别管昆市的事。
前者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后者虽然是个好主意，却需要借助侯向阳和公安部的力量——想到这里，她不禁看向陈玉蓉，眼神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要不是陈玉蓉当初非要把祁同伟调到昆市，她现在也不用面对这么一个棘手的对手。荣锦绣在心里暗自吐槽：听我说，谢谢你，我可真是“感谢”你八辈祖宗！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几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他们都清楚，对付祁同伟，远比他们想象中要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