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傍晚，城外终于有了动静。
派出去的探子连滚带爬地跑回来，冲进姜雪晴养病的院子，嗓子都喊劈了。
“将军！张将军！燕……燕军动了！”
探子扑倒在地，大口喘着气：“他们的大营……骑兵！好多骑兵！都往城东那边去了！”
屋里的张宇和床上的姜雪晴对视了一眼。
紧张。
但更多的，是一种计划得逞的兴奋。
鱼儿，咬钩了。
夜，浓得化不开，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把整个雍城都罩了起来，连星星都吝啬露面。
城内外，万籁俱寂。
只有城墙上稀疏的火把在寒风里噼啪作响，映照着垛口后一张张紧张到扭曲的脸。
城东，预设的伏击圈。
更是安静得可怕，静得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张宇贴着冰冷的墙垛，手里紧紧攥着那把92式手枪，枪身冰凉，手心却全是汗。
他眯着眼，试图穿透城外那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林子豪就蹲在他旁边，也是大气不敢出，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子时。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黑暗的尽头，隐隐约约传来了闷雷般的声响。
不是雷。
是马蹄声！
无数战马奔腾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如同死亡的鼓点，密集地敲打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脏上。
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那动静沉闷，却震得人胸口发慌，城墙上的砖石缝里，簌簌地往下掉着灰。
黑暗里，影影绰绰的，一团团更深的黑正飞快地涌过来。
“来了！”林子豪嗓子发干，手死死攥着刀柄，手背上筋都绷起来了。
张宇没吭声，拇指“咔哒”一声，顶开了手枪保险。
冰凉的金属硌着手心，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安稳了点。
他眯着眼使劲往外瞅，龙虎丹那点残余药力好像还没散干净，夜里视物比平时强点，勉强能看清那些鬼影子一样的东西。
燕军确实是精锐，摸黑赶路，连个火把都不点，除了马蹄子踩在地上的声音，几乎没别的动静。
黑压压的一片，看着少说也得上千骑兵，都是轻装，摆明了是来搞偷袭的。
最前头一个黑影猛地勒住马，抬手比画了一下。
后头的骑兵立刻放慢了速度，不少人翻身下马，抽刀子，动作那叫一个齐整，悄没声的就往城东那段“豆腐渣”墙根底下摸。
“操，还真他妈信了。”张宇心里骂了句，紧张的喉咙发紧。
那些燕军兵卒都穿着深色号坎，跟夜色混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动作贼快，互相掩护着往前蹭，一看就是练过的。
城墙上，守着的弟兄们更是紧张得快尿了，拉弓的手指头扣着弦，指节都白了，脑门子上全是亮晶晶的冷汗。
“都稳住！”张宇压着嗓子，声音不大，刚好够身边几个人听见，“放近了再打！听我信儿！”
燕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贴到墙根了。
几个人猫着腰，贼头贼脑地四下打量，像是在找信里说的“接应”或者“破绽”。
没多会儿，墙角底下，一个特不起眼的旮旯里，真就亮起了三小簇火苗，火光不大，晃晃悠悠的。
那是张宇提前安排好的，一个绝对靠得住的老兵，掐着点儿，点着了三根浸透了油的破布条。
“哼，还真有内应？”黑暗中，一个压低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点不屑，听着像是个燕军军官。
他显然是看见信号了，心里更踏实了。
“将军英明，陈廷那老东西果然留了一手。”旁边有人拍马屁。
“传令！按计划干！手脚麻利点！拿下雍城，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那军官低声命令。
得了准信儿，燕军不再磨蹭，后头的部队呼啦啦跟了上来。
他们没傻乎乎地去撞那段看着就不结实的墙，而是拐了个弯，直奔不远处的东门。
东门，这会儿正虚掩着，留了条缝，刚好够一个人侧着身子挤进去。
门轴那地方好像还抹了油，推起来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景象，跟陈廷那封信里写的“自有接应，打开城门”，简直一模一样。
燕军那军官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雍城里头果然乱套了，城门都看不住了。
他一挥手，几个士兵立刻蹿上去，小心翼翼地往里推门。
门轴转动，真就没发出一点声音。
门被慢慢推开了，露出门洞里黑黢黢的甬道。
“进！”军官低喝。
一队队燕军士兵猫着腰，端着刀，警惕地鱼贯而入。
他们踏进城门，脚底下是实实在在的石板路，甬道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时呜鸣的响动。
一切顺利得有点邪乎。
城楼上，张宇看着越来越多的燕军涌进城门，手心里全是黏糊糊的汗。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逼自己冷静，心里默数着钻进口袋里的敌人。
“宇哥，差不多了吧？”林子豪的声音都带上颤音了。
“再等等。”张宇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再放进来点，关门打狗，一条都不能让他们溜了！”
与此同时，姜雪晴养病的那间卧房里。
一个亲兵脚步飞快地冲进来，单膝跪地，声音压着激动：“将军！张将军！燕军主力已经进了东门瓮城！”
姜雪晴猛地睁开眼，原本灰暗的瞳孔里迸出一道慑人的光。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喉咙里一阵猛烈的痒意打断，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更白了。
“咳……咳咳……好……告诉张将军……按计划……不必……不必管我……”她大口喘着气，每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但语气却斩钉截铁。
亲兵领命，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姜雪晴虚弱地靠回床头，耳朵却竖着，捕捉着外面隐约的风声，还有远处城墙方向若有若无的厮杀呐喊，双手死死抠住了被角。
成败，就在这一刻了。
东门瓮城内。
涌进来的燕军越来越多，狭窄的空间很快就挤满了人。
他们开始朝着城内街道的方向移动，队形还算整齐，但最初那份小心谨慎，已经被唾手可得的胜利冲淡了不少。
领头的那个燕军军官已经走出了瓮城，踏上了城内的主街。
街道两边黑灯瞎火，死一般的寂静。
他皱了皱眉，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都到这份上了，哪还有回头的道理？
“快！控制城门！肃清……”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