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初从小玉的绣庄出来,抬眼就见到一个熟悉身影,做寻常妇人装扮。
萧蔷前几日还朱钗插满发髻,一身锦衣华服,今日见到略显单薄的身子,只穿了一件粗布衣裳,手腕上挎着菜篮子,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如今需要自己出来和小商贩讨价还价买菜了。
温若初状似不经意间的遇见,上前恭敬招呼。
“嫂子。”
萧蔷正在一小摊前挑拣萝卜,回头瞅了一眼,见叫她的人是温若初,面上窘迫,烫手似的萝卜扔到小摊里,梗着脖子,朝前走去,假装没瞧见温若初。
“嫂子。”
温若初又叫了一声,上前几步追上萧蔷,一包刚在路边买的点心塞进萧蔷怀里。
“你们把我和星驰赶了出来,满意了?”
萧蔷顿住脚步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温若初。
“嫂子误会了,赶大哥和嫂子出来的是父皇,和我们可没关系,前几日荣王殿下还说呢,父皇对大哥的惩罚过重了些,大哥也没犯下什么天理难容的罪,不至于把你们一大家子都赶出来,连两个孩子都不放过。”
温若初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我都替大嫂和孩子心疼,瞧瞧你,才几日不见都憔悴了,父皇下旨不准人接济你们,这包点心给孩子们吃的,父皇不会计较的。”
“我就算是要饭也不会讨到你头上。”
萧蔷阴沉着脸,不领情,糕点又塞给温若初。
温若初不以为意笑了笑。
“行吧,左右我着急,母后新丧,父皇让荣王处理政务,荣王早出晚归的,人都瘦了两圈,尚衣局要给荣王裁做新衣,我来绣庄挑几样时新式样给尚衣局,赶在母后入葬之前赶出来,不然没合适的衣裳,让满朝文武看笑话。”
尚衣局承制文武百官官服,皇帝皇后太子冕服以及日常衣物,寻常皇子王爷的衣裳,只在固定的年节发放两件。
如今不年不节的,尚衣局怎么会给沈惊澜赶制衣裳?
萧蔷愣神,若有所思。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塞给尚衣局点好处,让尚衣局给沈惊澜做两身衣裳,也是可以的。
温若初故意说得含糊不清,该怎么理解就是萧蔷和沈星驰的事了。
该说的话说完,温若初把点心放在一旁的小摊上,对萧蔷笑着点头示意,转身登上马车。
萧蔷恨不得吃人的目光,目送温若初离开。
“谁要你的东西!”
拐角有几只低头找食的流浪狗,萧蔷拿起点心刚要扔过去,犹豫半晌,拍了拍包裹糕点油纸上并不存在的灰,小心翼翼放进篮子里。
萧蔷买了菜,回到城门附近的小宅子里,就把尚衣局给沈惊澜做衣裳的事,转告给了沈星驰。
“尚衣局都开始给沈惊澜做太子冕服了?”
沈星驰脸色煞白,跌坐在掉了漆的椅子里,眼神呆滞,半晌后,又发起了狠。
当天夜里,小宅子附近停了十几顶马车和轿子。
堂屋内灯火通明,以沈星驰为中心,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陛下思念已故皇后忧思成疾无心朝政,朝政大权被沈惊澜那厮牢牢把控在手里,我等已十分艰难,如今透出消息,尚衣局已经给开始给沈惊澜赶制太子冕服,恐怕没有我等活路了。”
“太子殿下才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嫡出,那个沈惊澜算什么东西,陛下真的是老糊涂了。”
“咱们手上有两万精锐,等皇后娘娘入葬那日,埋伏在昭陵附近,到时候我们挟持了陛下,逼陛下退位,把本就该是太子应得的江山,传给太子。”
“对,对,对。”
众人一致同意,四皇子沈雨霁平常就是东宫常客,此时也在其中,非常同意沈星驰逼宫。
“皇兄应该早些做打算,过几日立沈惊澜为太子的诏书一下,就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可就被动了。”
自从沈星驰被罢黜太子之位以来,这些原养在东宫的幕僚,经常深夜前来,规劝沈星驰起兵谋反,逼宫,绝对不能把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他人。
他们跟了沈星驰这么久,背地里出了不少力,眼瞅老皇帝一日不如一日,太子登基,他们这些幕僚的好日子就到了,太子忽然被废,他们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就算是推也得把沈星驰推到皇位上去。
逼宫篡位是大罪,走到了那一步,就真的再无转圜余地了,沈星驰一直犹豫,他和父皇不至于闹到兵戈相见,总觉得父皇是真心待他的,哪怕他做错了事。
前几日刁嬷嬷为了护着他的太子位,高举母亲遗物,以死明志血溅御乾宫,让父皇三思废太子,处死沈惊澜和温若初。
刁嬷嬷如此忠心的嬷嬷,死得轰轰烈烈,沈星驰以为父皇至少能听进去一些,还在幻想着过几日父皇气消了,能接他回去。
可今日萧蔷说,父皇要立沈惊澜为太子,那他这个废太子将永无出头之日了。
沈惊澜若是登上皇位,必然没有他的活路。
沈星驰坐在长凳上,紧了紧拳头,眼底寒光闪过,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众爱卿说得对,起兵!”
众人面露喜色,齐齐跪地,低声呼喊。
“我主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皇子沈雨霁低着头,在不易察觉到的地方,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笑意,沈星驰这次是彻底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