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和菁的声音立刻变得专业而沉稳。
李睿详细描述了案件细节:嫌疑人的行为模式、被害人的特征、以及丁春峰的特殊情况。当他讲到丁春峰手部震颤和眼球摘除手术的专业性时,和菁突然打断了他。
“等等,你说被害人的眼球是被活体摘除的?”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震惊,“这完全不符合典型狂欢型杀手的特征。”
李睿和滕艳兰交换了一个眼神。和菁继续分析:“狂欢型杀手追求的是支配感和即时快感,他们很少会进行这种需要专业技能的操作。更常见的是粗暴的肢体伤害或性暴力。”
“那你的判断是?”李睿追问道。
“我同意你的观点,这绝对是个双人作案。”和菁的声音通过扬声器在会议室回荡,“一个负责满足变态欲望,一个负责‘技术活’。丁春峰的手部震颤恰好证明他不可能是实施手术的那个人。”
鲍文婕忍不住插话:“但为什么丁春峰会配合另一个凶手呢?”
“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和菁解释道,“从丁春峰的背景来看,他很可能被另一个凶手在精神上完全支配了。你们查查他最近是否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特别是医疗领域的。”
李睿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如果是这样,那就符合我最初的侧写。绑架挖眼球者是一个患有妄想症的变态,而丁春峰是那个狂欢型杀手。他们两个人分工合作,各取所需。”
“但是,在这个案子中很奇怪。一般情况下,挖眼球者会选择隐蔽地处理尸体,而丁春峰选择了抛尸。这说明他们两个人合作不是很愉快,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和菁似乎在查阅资料:“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那就是丁春峰和第二个凶手之间可能是医患关系,这种关系本身就存在权力不对等,如果有人刻意引导,完全可能将丁春峰变成他的'工具'。”
张旭突然站起身:“好,我要的就是这个结论!”
挂断电话后,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滕艳兰看着李睿:“看来你的心理学也不差嘛。”
李睿摇摇头:“我只是从证据链推断,和教授是从行为心理学角度分析。我们得抓紧时间,如果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许梓琳可能还活着,但时间不多了。”
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对专案组来说,与死神的赛跑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时刻。
“全市注册医师超过两千人,这要怎么排查?”张旭转向鲍文婕,“丁春峰的通讯记录查得怎么样了?”
鲍文婕快速滑动平板:“丁春峰的手机通话记录很杂,因为网约车业务,每天都有几十个陌生号码。我们正在逐一核实,至少还需要八小时。”
滕艳兰看了眼腕表,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五点。距离丁春峰被捕过去六小时,距离许梓琳失踪已近三十小时。如果真如李睿所说存在共犯,现在每分每秒都关乎人质生死。
李睿盯着许梓琳的照片,那双杏眼与之前受害者如出一辙的清澈。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巧合。现在他们面临更严峻的挑战:如何找到一个高智商的精神变态医生?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比丁春峰更危险、更狡猾。
“丁春峰是一个狂欢型杀手,亡命之徒,如果他不选择抛尸,而是选择其他方式处理尸体,那想要抓住他,怕是还要耗费数倍的时间和精力。”李睿突然开口,“但是这个医生不同,他在作案之前精心地谋划过,他没有选择亲自处理尸体,而是把女孩交给丁春峰,他利用那些女孩来满足丁春峰的变态心理,也成功地利用丁春峰来隐藏自己。”
滕艳兰点头道:“即便东窗事发,丁春峰也极有可能做他的替罪羊。”
李睿沉吟一会儿,说道:“从目前的情况看,丁春峰这只替罪羊做得很开心。但这个医生有一点没有想到,丁春峰会把尸体抛到广场,通过尸体上专业的挖眼球痕迹,将他自己也浮出了水面。”
张旭皱眉:“可这说不通啊……正常情况下,二号嫌疑人发现丁春峰有抛尸行为,这超出了他的控制能力,他应该停止犯罪才对啊。”
“完美的共生关系。”李睿说道,“伴随着丁春峰的抛尸,让这个案子成了两个人的互相捆绑。医生为丁春峰提供给猎物,丁春峰帮他处理尸体。”
“可是,难道医生就不怕丁春峰暴露吗?”办案经验丰富的滕艳兰立马就觉察出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前三个被害人,还可以用捆绑关系来解释,那许梓琳又该如何解释?这时候医生选择继续作案,是不是太冒险了?”
就在这时,李睿突然僵住。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如果医生要灭口呢?
“老张!”李睿猛地起身,“必须立即给丁春峰做全面体检!他现在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什么?”张旭震惊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李睿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医生会胆大地跑到警方严密布控的医院杀人?”
“如果我是医生,也肯定会杀人灭口。”李睿重复了一遍。
张旭看了眼窗外泛白的天色:“等早班医生……”
话音未落,李睿已经抓起外套冲向门口。滕艳兰从来没有看到李睿这样着急过,来不及多想,也快步追了上去。
医院走廊寂静无声。丁春峰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被捕时的慌乱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他想起医生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沉默。”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手铐固定在床上的男人,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冷汗浸透了枕套。他盯着天花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警方出示的是传唤证而非拘留证——拘传的对象是已立案侦查的犯罪嫌疑人,而拘留的对象是现行犯或者重大嫌疑人员,这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确凿证据。
那个女警不过是虚张声势,而自己竟然被吓得自残。这倒好,成了不打自招。
“操!”他暗骂一声,牵动了接合的手指。钻心的疼痛让他想起监狱里的老油条们常说的话:只要不开口,神仙难下手。
腹部的绞痛突然加剧,像有把钝刀在腹腔里搅动。丁春峰试图按呼叫铃,却发现视野开始扭曲,天花板上的荧光灯分裂成无数光斑。
“救……命……”他嘶哑的呼喊在空荡的病房里回荡。这一刻,他想起了医生最后一次见他时,那杯带着苦味的“营养剂“。
此时,李睿正坐在车上,一言不发。滕艳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色有些紧张。这让滕艳兰感觉颇为好玩:“你放心,丁春峰人在医院,看守的同志都在,能出什么事?”
“如果是慢性毒药呢?”李睿的声音像淬了冰,“中毒在被抓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