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露出半头,将云海染成金色。
院子里,陈及冠收起桩架,待身体气血平息下来后,用细葛布将额头的薄汗擦去。
每天的锻炼他都没有错过,如今体魄有多强他不知晓,反正村中两百斤重的磨盘他可以一个人轻松抬起。
回到房间,换了一身柔顺轻薄的青色长袍,梳理好墨发后,戴上四平定方巾。
棉袄早就被放在书柜,静静等待冬天再次降临。
来到饭桌旁,上面静静放着着一碗阳春面,青葱躺在上面,好似碧玉。
面条旁边,还放着两个白水鸡蛋,这便是他今日的早餐。
陈招娣见他出来,先是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袍上的褶皱,随后拿起鸡蛋,认真在他身上滚动。
“鸡蛋滚身,霉运退散,一岁一礼,灾祸远离。”
滚完鸡蛋,又让小弟坐下吃面条,“面条长又长,寿比南山长,面条细又细,福星高高照。”
做完这些,陈招娣拿出一个精致华丽的荷包,满心满眼看着他,“冠哥儿,生辰喜乐。”
陈及冠将荷包接过来,挂在腰带上,露出笑容,“谢谢阿姐。”
陈招娣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嘱咐道:“荷包可不能打开,里面装着平安符,是俺和你姐夫一起去灵隐寺求的。”
这样的荷包,家里每个人都有,是陈及冠之前从灵隐寺带回来的佛珠。
陈招娣对佛珠视若珍宝,专门做了三个荷包装起来,让每个人都挂在腰带上,不准取下。
陈及冠没有给自己买佛珠,所以陈招娣抽了个时间,专门去了灵隐寺一趟,足足跪拜了两个时辰,求了一张平安符,在陈及冠生辰这天送给他。
陈及冠吃完面条和鸡蛋,精神饱满,迈着四方步走出院子。
陈黑熊低着头跟在后面,眼里满是懊恼。
县城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他竟然把冠哥儿的生辰搞忘了。
不过还好,水哥儿今日也没送来礼物,看来不仅是他一个人忘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心里计算自己攒了多少铜钱,打算等会儿去街上转一转,给冠哥儿挑一个生辰礼。
他在食肆帮忙,陈招娣自然不会让他白干,只是工钱要少一些,另外陈及冠也会给他一些铜钱。
这些铜钱陈黑熊除去偶尔嘴馋买一些零嘴以外,都存了起来,打算以后用来娶一个城里姑娘。
来到县城才发现,城里的姑娘比村里的要水灵许多。
陈及冠不知道身后玩伴心里的想法,走出小院,和黄明德一起朝县学走去。
县学的节奏与之前并无什么区别,上午研习功课,下午便进行礼乐射御的教学。
按照教谕所想,大抵是想把每个学子都培育上有上古之风的君子。
古代的君子,可不止品德高尚温润如玉,更兼有不俗武艺,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君子六艺便是这么渐渐流传下来的。
大部分学子没有辜负教谕的希望,有足够殷实的家境支持,他们对于礼乐射御的开销没有丝毫负担,发展的更加全面,没有一个是只知道死读书的腐儒。
闲话不多说,陈及冠来到讲堂,还是和往常一样,径直来到最后面,盘膝坐在支踵上。
其实教谕他问过他,要不要换一换位置,以便更好听讲。
不过陈及冠拒绝了,对他来说,坐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陈及冠年龄虽然在县学最小,可是个子却不低,坐在后排正合适。
“冠弟,《远荒》第二卷你写好没有?”刚坐好,旁边的方景河一把将折扇收起来,迫不及待问道。
这段时间方景河天天都要问一遍,他已经把《远荒》第一卷翻来覆去读了三四遍,就算读四书五经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
陈及冠无奈看着他,劝解道:“方兄,话本终归只是虚构之事,当不得真,还有几月便要院试,方兄当知轻重缓急。”
方景河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跟我爹说的一模一样,可我并没有懈怠功课,夫子曾说,学习一事,当劳逸结合,为兄没别的爱好,闲暇之余,就爱看话本。”
陈及冠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方景河这个爱好算是比较好的,县学的其余同窗,玩的更好过分。
隔三差五就要斗鸡,这段时间又有不少人手里拿着陶罐,里面装着蛐蛐。
有一次上课的时候突然有蛐蛐声响起,让柳夫子大为恼火,直接将这名学子轰回家中反省。
对比斗鸡斗蛐蛐这些玩物丧志的游戏,看话本的确算不得什么了。
“冠弟,快快交代,《远荒》第二卷写完没有?”
陈及冠将手稿拿出来,“昨日刚好写完,你拿去吧。”
方景河喜滋滋接过,突然感觉不对劲,用危险的眼神看着面前丰神如玉的好友,“你既已将手稿带来,为何不早不拿出来,莫非还要为兄苦苦哀求?”
陈及冠面色平静,充耳不闻,将《论语》拿出来,一本正经道:“莫要打扰我温习功课。”
方景河气笑了,但也没多说什么,恋恋不舍看了一眼话本,还是放在了书箱里,将四书五经拿了出来。
有了陈及冠作伴,他学习劲头比之前好了太多。
优秀的人总会带动一批人进步,方景河此时就有这种感觉,生怕陈及冠将自己甩在了后面。
特别是得知冠弟今年也要参加院试,更是让他生出紧迫之感。
要是冠弟第一次院试就考上了,而他连续两次都落榜,岂不是太没有脸面?
上午是教谕亲自教导,没有一个学子敢走神,特别是教谕点名的时候,每个学子都回答的小心翼翼。
因为教谕真的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扬起手中戒尺,没有三五天手心绝对消不了肿。
一天的学习很快结束,陈及冠拒绝了方景河去青楼的要求,背起书箱安静回到了小院。
他没有和同窗说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他不想搞得太过麻烦,只要家人在身边就好了。
果不其然,一踏进小院,饭菜的香味便窜入鼻尖,惹得他肚子五脏庙不安闹腾。
阿姐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除了阿姐和姐夫外,几个在食肆帮工的族人也来到了小院。
一问才得知,今日食肆并没有开张,而是休息一天,一同为陈及冠庆生。
坐在饭桌上,陈及冠喝了一口香甜黄酒,笑容很是真诚。
一年过去,他有十一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