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夏丰热闹的婚礼现场不同的是,鲍乾清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家里的书房。
保姆做好的早餐早已放凉,但鲍乾清动也没动。
他正聚精会神看着临江市上报的控股法蓝公司的简报,手边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有了七八根。
忽然保姆敲门进来报告,白国昌到了。
鲍乾清让保姆把饭菜端出去,请前任秘书进书房。
白国昌看到保姆把饭菜端出来,稍稍迟疑了一下才走进房间。
“首长,您怎么没吃早餐呢,这样对身体不好。”白国昌把一个卷轴放在鲍乾清写字用的案几上,“您五一节怎么没有去海南合家团聚呢?”
“五一节出行不方便,哪里都是人,尤其是海南。”鲍乾清的眼睛从花镜上沿看向卷轴,“你怎么也学会送礼了?”
说实在的,这么多年,鲍乾清从来没有收过白国昌的礼物。
“首长,这是槐荫市书法家协会的会长张瑞端的作品,他知道您是书法大家,特意请我送来求您指点评鉴,也好能在书法艺术上有更大的进步。”
白国昌恭维的话让鲍乾清很开心。
“张瑞端是咱们省有名的书法家,他太谦虚了,我只是个书法爱好者,怎么好意思给他点评呢。”
话虽然如此说,但鲍乾清还是摘了眼镜,饶有兴致地走到案几前,扬了扬下巴。
白国昌把卷轴展开,一幅苍劲有力的草书作品展现出来——“不是遮头是使风”。
鲍乾清连连点头,流露出非常欣赏的神情。
“不愧是书法家,功力淳厚,挥洒自如。国昌,知道这句诗的出处吗?”
“我知道出自宋代杨万里的诗,但是意境好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白国昌不是不知道诗句的含义,只不过习惯性地让鲍乾清有当老师的满足感。
果然,鲍乾清笑着开始讲解。
“怪生无雨都张伞,不是遮头是使风’,用伞当帆让船前进,体现的是巧妙利用环境中的资源,落足在创新和适应环境的能力。”
“原来如此,首长的点评让我豁然开朗,我这才感觉到这首诗意境高远。”
白国昌啧啧称赞。
鲍乾清显示出自己的水平,收获了白国昌的赞扬,心情更加愉悦。
他欣赏着书法,随手指了指书桌上的材料。
“你去看一看临江市送来的报告,秦云东就是善于利用资源,用伞当帆的高手。”
“是吗,秦云东又搞出什么新鲜花样了?”
白国昌站在书桌前,拿起材料仔细浏览。
当他看完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秦云东好厉害!
在他的策动下居然以弱胜强,生生把欧洲第一盾构机品牌扳倒并纳入到交通集团的旗下。
白国昌感叹之余,又有几分羡慕嫉妒恨。
怎么每次都是秦云东大出风头,而自己如此勤恳却每一步都那么艰难。
“你从这份报告中,能体会到什么?”
鲍乾清此时已经被激发出创作的热情,摊开一张宣纸准备写字。
“秦云东的战绩骄人,但通篇看下来,无非是借用了欧美资本,以声东击西的战术联合打击法蓝公司,招法也没那么出彩。”
白国昌走到案几前,撕开墨块的外包装,在砚台里熟练地研墨。
“听你的意思,似乎你看不上秦云东的招法嘛。这说明你还没有看懂,需要再看几遍。”
鲍乾清在笔架上选择了一款狼毫毛笔。
“我是凡夫俗子,还是请首长给我指点迷津吧。”
白国昌实在不想再看报告,以免又一次被刺激到。
“秦云东的成功不是运气好或者资源好,不要看到结果就说不过如此。换了你,真的能做到如此行云流水吗。内行要看门道,没有空杯心态,你怎么能进步?”
鲍乾清蘸了蘸墨汁,看了白国昌一眼,低头开始写字。
他的目光中有责备,但更多的是期待。
白国昌连声称是,不再争辩。
“法蓝公司的让披度羞辱过楚采臣,秦云东忍了一个月默默筹划,这是本事。别人都觉得不可能吃下巨无霸法蓝公司,但秦云东做到了,这是能力。吃下法蓝公司还能分肉给东大盾构机集团,这是胸怀。”
鲍乾清随即做了两人之间的比较。
秦云东只是在地级市里工作,只给周通平做过三年的秘书,是从县级纪委开始单飞。
而白国昌一开始就在省里工作,在鲍乾清任副省长的时候就担任秘书,一干就是六年,依靠鲍乾清的关系,下基层第一份工作就是槐荫市的市长。
无论接触的层级,还是拥有的资源,白国昌都比秦云东有巨大优势。
“秦云东的先天条件没有你好,但是从阶段成果看,不得不承认,秦云东无疑比你优秀得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你真的认真反思过吗?”
鲍乾清说的是客观事实,白国昌虽然满面通红,却也无力狡辩。
“你心浮气躁,放不下高傲的态度,又总想急于求成走捷径,这样会阻碍你的能力发挥。放得下脸面是成熟,用政绩赢得脸面是成功,用脸面获取政绩,你才真正是个人物。”
鲍乾清边说边写,一心二用,却没有妨碍他将两句诗一气呵成——“朝来山路能愁我,今者溪船正要君”。
鲍乾清向后退一步,欣赏着自己的书法,又加了一句:“国昌,你要记住,不是能力决定命运,而是能力改变命运。”
“是,首长,我会好好反思。”
白国昌深深点了点头。
鲍乾清写了上下款,盖上自己的私章。
“替我感谢张瑞端送我的字,再把我写的这幅字送给他,我算不上文人,但也想成全这一段风雅情趣。”
鲍乾清笑着把毛笔搁在笔架上。
白国昌端详着书法连声恭维,又替张瑞端感谢鲍乾清。
“首长,您能书法回赠,这是给张瑞端很大脸面,我看他肯定要乐得睡不着觉了。”
“哈哈,你说得太夸张了。张瑞端是书法大家,不会那么没有见过世面。”
鲍乾清大笑着连连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