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顾芷兮驻足，并没回头。
这份冷漠疏离，让娄卿昀心口一阵压抑，他咬了咬牙根，才开口：“我车里有盒陶记的蝴蝶酥，一会儿拿给你吃。”
顾芷兮想拒绝，她已经很久不吃甜食了。
两年牢狱生活早让她变了口味，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其他都是奢望！
更何况她喜欢芝麻小麻花，喜欢蝴蝶酥的是顾芊芊。
话还没开口，娄卿昀又道：“原本是要带给顾奶奶的，正好你回来，可以一起吃。”
顾芷兮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既然她只是附赠品，就没必要自作多情，自讨没趣了。
她淡淡地吐出“谢谢”两字，朝别墅里走去。
顾母看到她就立刻迎了上来，声泪俱下道：“小兮，你可算回来了。”
顾芷兮眼看顾母就要抱上来，下意识避开，“别……我身上凉。”
这自然是借口。
两年牢狱生活改变的不仅是她的人生，口味，性格，还有很多习惯。
就如别人的碰触，都会让她不适，下意识想避开。
顾母的手一僵，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抱住了她，“两年了，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顾芷兮眉心微拧，忍耐着没推开她，但胃里又开始翻涌。
顾母这眼泪真是虚伪。
反倒是当初求她认罪，以养育之恩相挟时的眼泪更真实一些。
似是感受到顾芷兮的排斥，顾母很快放开她，抹掉眼泪看她，伸手抚了抚她齐耳的短发。
“头发剪短了，黑了，也瘦了，这两年吃了不少苦吧？”
顾母语气温柔，声音哽咽，满目都是怜惜之色。
可顾芷兮却无法产生半分共情。
她吃多少苦，顾母应该最清楚吧。
那些欺负她的狱友亲口说，是顾家花钱让她们好好“关照”她的！
现在这样惺惺作态，演给谁看？
顾芊芊适时走过来，亲密地揽住顾母的肩膀，柔声安慰：“妈，别伤心，妹妹如今回来了，咱们好好给她补补，相信很快就能养回来的。”
顾芷兮漠然看着顾芊芊。
这是在和她宣誓主权？
警告她，这是她顾芊芊的妈妈，这里也是她顾芊芊的家。
这声妹妹叫的就更是耐人寻味。
她俩同一天生，只是顾芊芊比她早半个小时，理论上确实是姐姐。
不过在顾芊芊回顾家那天，就催促生母赶快把顾芷兮接走。
还警告她，她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成姐妹，以后也最好两不相见！
果然是亲母女，都一样的虚伪。
顾芷兮冷眸淡淡的扫向顾芊芊。
相较之下，她们俩这两年倒真是调了个。
两年前那个干瘦无光的顾芊芊如今被顾家养得容光焕发，肤若凝脂，好像做了医美换了个人。
顾芊芊在对上顾芷兮的目光时，立刻换上满脸愧色。
“说起来，妹妹这飞来横祸也是替我挡的灾，要是我没回来，妹妹也不会遭这份罪了。”
顾芷兮淡漠地看着顾芊芊演戏，不搭话。
一旁的顾茗隽白了顾芷兮一眼，心疼道：“芊芊，你不用觉得愧疚，你不欠她什么，是她欠了你十八年的人生，这两年的苦也是她自作自受，与你没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口，顾母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小隽，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随后，端着笑对顾芷兮道：“小兮，别听你二哥胡说，他就是嘴欠！”
继而又转向顾芊芊：“芊芊，你二哥话也没说错，你不用愧疚，这事你没错，小兮也没错，错的是那女人，是她恶有恶报……”
顾芷兮讥讽一笑。
以前顾母对顾茗隽可是一个手指头都不忍心碰的，即便是这样不痛不痒地拍一下都没有过。
一直坐在沙发里的顾父突然开口：“行了，人接回来了，就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老太太从早上就开始等了。”
闻言，顾母赶忙道：“对对对，你奶奶还等着你呢！快……”
顾母边说边扒下顾芷兮的大衣，看到她里面的单衣，眼泪又涌了出来，后面的话也哽住了。
顾芷兮短一截的衣衫滑稽地挂在身上，又旧又薄，消瘦的身形更显可怜。
“小兮……”
又来了！
顾芷兮实在不想再看顾母在这伪善地演慈母。
她大方地脱下大衣，看向楼梯：“我去洗澡换衣服，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了。”
顿时，顾母脸上浮上窘色：“小兮，那个……当年你们身世的事太突然，我们没来得及给芊芊准备房间，就让她先住了你房间，不过我们又给你收拾了新房间，实在是芊芊东西太多，搬起来太不方便。”
顾芷兮不以为意地点头：“嗯，我明白，我住客房就行？”
她以前的房间占了一整层，不仅有卧室，衣帽间，还有琴房、舞蹈室和画室，面积最大，采光最好，装潢也最考究。
顾芊芊才是顾家的真千金，她这个鸠占鹊巢的人，自然应该都还回去。
现在只是借宿在顾家，住在客房才有分寸感。
只是，顾母的脸色更难看了，她眼神犹豫，支支吾吾道：“小兮啊，客房都在五层，五层是顶层，上下楼不方便不说，房间还冬冷夏热的……”
顾芷兮听明白了，所以客房也没她的。
她不太在意地打断顾母：“那我住哪儿？”
顾母欲言又止。
还是顾茗隽直接道：“一层奶奶旁边那间，不用爬楼梯，离储藏室也近，给你搬东西方便。”
顾芷兮了然。
她在顾家住了十八年，对顾家别墅的布局很清楚，听顾茗隽一说就知道是哪间了。
那房间是个挨着楼梯的异形房，很小，没窗户，不通风，自然保暖好。
不过，顾芷兮对住楼梯间这事也完全不在意。
挺好，这间房是离奶奶最近。
顾家别墅的房间够多，原本一层不住人，前几年奶奶身体开始不好，不便上下楼，这才从楼上搬下来。
旁边这间是临时隔出来，打算给护工住的，可因为靠着楼梯隔音太差，就重新给护工安排了房间。
顾芷兮无所谓道：“没事，这就挺好。”
怎样都比狱里的宿舍好。
而且这样的安排反而让她觉得心理负担小。
她回顾家只为好好陪奶奶，弥补这两年对奶奶的亏欠，过阵子就会搬出去的。
她不到十五分钟就洗完了澡，这也是在狱里养成的习惯。
要不是她为了暖和冻僵的身体，足足冲了十分钟热水，还会洗得更快。
这两年，她洗澡都要避开狱友偷偷洗，洗慢了就可能会被关掉热水。
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是用冷水洗完，也记不清多少次顶着泡沫出来。
有一次，即便她以最快速度洗完澡，出来还是被狱友泼了一身泔水，她们还锁了浴室门，不让她重洗，那天她是在雨里把自己清理干净的。
洗完澡，她打开衣柜，看着满柜子的衣服，转而就笑了。
这么拙劣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