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阁。
纪王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郑重的问道:“真的决定了?”
安宁郡主点了点头,故作洒脱:“决定了,嫁谁不是嫁,男人嘛,差不多就行了。”
纪王忽然有些心疼起来,一股莫名的火焰,在心头止不住的冒。
可他还是强压怒火,耐心说道:“你跟父王说老实话,你要是真喜欢这小子,父王给你做主!虽说依照祖制,郡马不得纳妾,但这小子未必不能破例。”
“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没什么,大不了让萧丫头做小,本王也不是不开明。至于陛下那边,父王去说便是。”
他微微叹息一声:“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父王不想你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了自己的一生。”
“昨夜父王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一时的气话。你若是不想嫁人,父王就陪着你。你若是非那小子不嫁,父王就让他娶你!”
“父王不管陛下怎么想,也不管徐长卿怎么想,总之在父王心里,这天下之事,都不及你的幸福重要。”
安宁郡主那死死封锁的眼泪,终究还是没有防住。
晶莹的泪珠,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她轻轻的靠在纪王怀里,感受着父亲宽厚的胸怀,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轻声啜泣着道:
“父王,女儿……心里难受。”
纪王轻轻拍打着安宁郡主的后背,温声细语的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有父王在,一切都会好的。就算天塌了,也有父王给你顶着!”
他当然知道,世间之事,最难勉强的就是感情。
他可以为女儿做任何事,可唯独无法左右一个人的感情。
至于赐婚……
有徐长卿在,巍巍皇权,也无法让姜峰妥协。
纪王微微转头,眸光看向屋内。
那里悬挂着一幅画像。
画中之人,便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
王妃已经逝世二十三年,可他仍然无法忘记。
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深情之人,必不会因外界而有所改变。
姜峰刚才说的话,他也都听到了。
这小子也是个深情的种。
因此,哪怕萧凌雪死了,姜峰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要想改变这小子的想法,只能从萧凌雪身上下手。
纪王面露沉凝,眼底倏然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
秋闱已经结束。
可学子们并未离开长安。
江鸿本想找姜峰一叙,可接着便听到,姜峰因违抗圣意,被罚幽禁于王府。
打听之下,这才得知前因后果。
当今国舅,天子赐封的承恩伯,竟然在长安城内被人所杀。
天子脚下,贼子竟如此猖狂?!
而且那凶手还特意伪装成姜峰的模样,以至于对方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幸好,不良人明察秋毫,替姜峰洗清了嫌疑。
如今就连抗旨一事,也有了明确的结果。
究其原因,竟是四大都尉揣摩圣意,这才造成了误会。
天子也对四位都尉作出处罚,廷杖二百,罚俸三年!
对于八境武夫来说,廷杖二百跟廷杖二十没什么区别,甚至打不打都一样。
八境武夫皮糙肉厚,执刑的宫廷侍卫修为最多五境,纵是拿刀去砍,都未必伤得了他们分毫。
这种处罚,更多的只是一种形式。
百姓自然不知其中的差别,但文武百官却是知晓,只是没人敢提出异议。
于是。
当杀人的嫌疑已经解除,当抗旨的原因也被抹去,姜峰自然不必再受处罚。
很快,天子的旨意下来了。
姜峰除魔卫道,保护郡主有功,特此解除幽禁,官复原职。
百姓们有的拍手叫好,有的依旧愤懑不平。
叫好者自然是觉得姜峰是个为民除害的好官。
不平者却是觉得姜峰行事嚣张,而天子太过纵容。
有人觉得,纵然是四位都尉假传圣意,但在那一刻,姜峰就不应该反抗。
哪怕事后再将四位都尉定罪,也不能抹去这个事实。
“尽管那不是陛下的旨意,但姜峰抗旨,也是事实。”
“此子内心,必有反意!”
“陛下糊涂啊,如此宽厚姜峰,怕是要养虎为患啊。”
说这些话的,大都是参加秋闱的学子。
他们本就是文人出身,在朝在野,代表着文官文人,与武夫本就是一种对立。
许多人嘲笑景国文人看不起武夫,觉得这是本末倒置的一种制度。
文帝当年的构想自然是好的。
文人治世,武人护国。
可再好的想法,一旦牵扯到了利益之争,总归会变成另一个模样。
当景国的文人开始变多,身在这个圈子,自然要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天底下能够成为武夫的人自然也不少,可能够成为超凡武夫的又有几人?
连踏入六境,五境者,都只能算是少数。
大部分练了一辈子,也只是踏入金刚境,甚至连金刚境都没有。
可一个读书人,寒窗十载,当上县令,就能号令武夫。
文武之间,渐渐就会失衡。
如今几百年过去了,景国文武之间的对立,也愈发的深刻。
文人一旦有了权势,自然是要大力的排斥武夫。
文人也常常视武夫为草莽,文官更是视士卒为屠刀,为工具。
武夫戍卫边疆,守住了是理所应当,守不住便要问罪处斩。
唯有真正一心为国者,才会深刻的明白,武夫对于景国的作用!
景国的强盛,是基于武力的强大。
昏聩无知者,利欲熏心者,才会整天想着文武对立,才会想着如何排除异己。
因此。
当有人询问江鸿,关于姜峰抗旨不遵一事的看法,江鸿只是淡淡说道:
“智者寡言,善者不争。”
“天子的决定,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还是有人非要站出来抬杠:
“难道天子就一定是对的吗?就如这一次,御史言官,本就有弹劾之责,天子如此作为,往后还有谁敢谏言?”
有人深深叹息:“言官不敢言,国将不国矣。”
有人深以为然:“姜峰抗旨,说明他本就没有敬畏之心。天子还如此包庇,甚至为了保他,强行处罚并无过错的御史……如此刚愎自用,岂是为君之道?”
江鸿听着他们大肆抨击当朝者,自以为人间清醒,只觉得自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