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月恩师徒。
陈息脚步不停,带着陈一展,杨冲,点了20名寒龙军队员,一刻不停出发。
目的地。
雄谷。
一行23骑,午饭都是在马背上吃的。
下午时分,赶到雄谷外围。
入眼处。
连绵不绝的简易帐篷,将雄谷外面围的死死的,这些都是流民的临时居所。
他们整天盼着朝廷开恩,放他们入关。
可朝廷并不这么想。
雄谷关的大门,并不是为这些流民而开。
陈息放慢了速度,沿着帐篷间的小道,一路慢行而入。
有在外面烧雪水流民,见到一行20多人,骑的都是高头大马。
主动避让开道路。
几个顽童在路上打闹,立即被妇人拉到怀里,哆嗦着身子,紧张的望着陈息一行人。
眼里。
都是惶恐与不安。
这些流民知道,能骑着高头大马的壮年男性,都是军人。
这些军爷,岂是他们能惹起的。
陈息左右扫了扫那些流民,无论男女老幼,个个面黄肌瘦。
锅里烧着雪,无见一粒米。
再看他们身上穿的,更是单薄的可怜。
时不时,有人从帐篷中拖拽出尸体。
先死的,都是些老人幼童。
有些无米下锅的人家,盯着那些尸体,眼中泛着精光。
陈息将他们的表情,一一尽收眼底。
深吸一口凉气,强行令头脑清醒一些。
这些流民,距离人吃人。
不远了啊。
再看远处高大的雄谷关,青砖堆砌,红瓦雕梁。
却没堆雕出一丝人性。
陈息怕吵到流民,骑着马匹慢走,无论是男女老幼,见到他们第一反应,便是主动躲开道路。
甚至连目光都不敢对视。
只在远远的望着。
行了半刻钟,突然,有一个妇人扑倒在陈息马前,哭喊:
“军爷行行好,能不能给我孩子一些米食,我家娃儿,再不吃饭就要饿死了。”
妇人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将怀里包裹,双手举过头顶。
为了能让军爷看清,还特意将包裹布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一张惨白的小脸。
孩子面黄肌瘦,甚至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一旁老妇见自己儿媳妇跪地乞食,立即伸手来拉她,同时还向陈息弯腰行礼:
“对不起军爷,对不起军爷,我家媳妇冒犯了军爷,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娘俩。”
老妇人十分惊恐,这些军爷都不是好惹的,行完礼,立即拉着媳妇要走。
“我不。”
“不要拉着我,呜呜呜呜呜...”
妇人挣脱开拉扯,双膝跪在地上往马前蹭,哭的声嘶力竭:
“求求你,求求你军爷,给我娃儿一口吃的吧,呜呜...”
一旁老妇拉扯不动媳妇,索性也跪在地上,一声不语。
军爷要杀,那就都杀了吧。
我儿被鞑子害死,家中仅剩两妇人带着孩子,要走,一起走吧。
他们都没了生活下去的勇气。
因为。
看不到希望了。
陈息刚刚在愣神,见娘俩都跪在地上,连忙翻身下马。
单手接过娃儿,再将娘俩扶起:
“不可不可。”
回头一指陈一展:
“快,将马奶取来。”
“是!”
马奶,是府内有马匹产仔,叶红缨为夫君装了些,留着路上配干粮吃的。
此时,正好能救命。
二十几人同时下马,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水袋,全部翻出来。
陈息将水袋打开,将里面的马奶喂与娃儿。
有马奶进口,小娃儿贪婪的吃着,眼睛也睁开了些。
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甚是可爱。
喂了些马奶,陈息露出笑容。
妇人见陈息救了自己娃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老妇人也随着磕头: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陈息这一举动,全被众人看在眼里。
纷纷出了帐篷,跑到近前跪倒一片。
“求求军爷,我家娃儿也没吃的了。”
“军爷行行好,俺娘都要饿死了。”
“军爷军爷......”
人群越聚越多,将陈息一行人死死围在里面。
陈一展来到干爹身边,皱了皱眉头:
“爹,咋办啊?”
陈息摆摆手:
“将所有干粮都分给他们,先救人。”
“是!”
陈一展得令,将携带的干粮全部分给了流民。
都分完了。
陈息翻身上马,大喝:
“所有人都听着。”
“本官是白山县县尉,名叫陈息。”
“昨日,奉阳州府的鞑子,已被我率部歼灭。”
“州府现在是安全的,你们愿不愿意随本官回州府生活?”
流民们听完,都傻眼了。
什么?
他是县尉。
还说州府的鞑子被县尉歼灭了?
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
众人噤声时,突然传来一道大喊:
“我愿意。”
人群外围,一名青年背着一个跛脚老妇人,冲开人群来到陈息马前:
“我叫莫北,洪县府军校尉,背着老娘,恕不能为县尉爷行礼。”
声音清晰洪亮,底气十足。
再看他长相。
半张脸被青黑色胎记占据,塌鼻扁嘴,一双虎目放光。
由于背着老娘,他身体微微弓着,都与自己战马头部齐平。
足有1米9多。
肩宽背阔,足下生根。
“你就是洪县莫北?”
没等陈息搭话,陈一展突地从后面跨步上前,仔细打量一番来人,微微点头:
“阳判官,莫北!”
莫北闻言一怔,这少年居然认识我?
“你是?”
陈一展呵呵一笑:
“久闻洪县莫北,一手七节鞭天下无双,今日得见。”
“幸会!”
陈一展抱拳拱手。
莫北还是那句话:
“背着老娘,不方便见礼。”
“幸会了!”
陈息一瞧,能被陈一展看上的,手里必有两下子,呵呵一笑:
“好,把老娘放在马背上,待会随我回州府。”
“谢过县尉爷。”
莫北毫不客气,将老娘放扶在马背坐好,这才来到陈息马侧站定。
“县尉爷还有什么吩咐?”
“这里还有府兵么,都给我唤来。”
“是!”
莫北扭头就走,路过陈一展身边时,说出了请求:
“能否帮我照看一下老娘,兄弟谢过了。”
陈一展哈哈一笑:
“去吧,这边有我照看,放心便是。”
莫北一拱手,立即跑入人群消失不见。
众流民一看有人领头,全部响应起来:
“县尉爷,我们全家随您回去。”
“还有我,还有我。”
“终于能回家了,我家就是州府附近村子的,我愿随您回去。”
人群嘈杂,都大喊着愿意随陈息回家。
陈息摆手:
“愿意随本官走的,都回去收拾东西,立即便走。”
“谢谢县尉爷,谢谢县尉爷。”
人群顿时散开,都回自己的帐篷里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啥。
无非就是一口锅,被褥之类。
人群散开的空挡,陈息策马上前。
一路狂奔至城门下。
巡值卫兵见有人骑马过来,立即拦上拒鹿角,抽出刀来大喝一声:
“什么人?”
陈息看都没看卫兵一眼,抬头向城墙上望去:
“叫薛天岳出来答话。”
城墙上的卫兵,全部弯弓搭箭,准备随时开战的架势:
“我劝你还是快走,我们守将岂是你能直呼其名的?”
陈息哈哈一笑:
“我只在这里等他一炷香时间,若是不出来见我,后果自负!”
“狂妄!”
城墙上守军刚骂出一句,立即被将领拽开。
今日庞猛轮值城墙,他立即认出陈息长相:
“你就是白山县守将,陈息?”
陈息轻蔑一笑: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叫你家主子来见我。”
庞猛深吸两口气,也就是你,敢直呼我家主子姓名。
若是换了别人,本将还真能下令放箭。
咽了口唾沫,无奈应了一句:
“你等会!”
说罢,大步下了城墙,汇报薛天岳。
不多时,薛天岳带甲上了城墙。
目光锁定在陈息身上。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两道视线相撞,在空气中擦出火花。
谁都没先开言。
陈息就这么笑呵呵的盯着薛天岳,而后者沉不住气了,率先开口:
“白山县守将。”
说罢,重重点了两下头:
“干得不错。”
陈息仰天长啸。
再望向他时。
眼神瞬间凌厉如刀,皮鞭一指城墙上的薛天岳,声若洪钟:
“请转达庙堂上的那位。”
“朝廷管不了的。”
“我管!”
“朝廷做不到的。”
“我做!”
顿了顿,皮鞭再指向雄谷关外,正在收拾物品打算跟他回州府的流民们,大声喝道:
“从今日开始,再有流民到这雄谷外。”
“告诉他们,到奉阳州府找我。”
调转马头,挥鞭抽在马臀上,同时两个字如晴天霹雳:
“管饭!”
“驾——”
陈息策马而去,而城墙上的薛天岳面色铁青。
嘴唇都哆嗦了。
好。
好小子。
这是在当面羞辱朝廷啊。
夕阳刺眼。
薛天岳单手搭在眉上,向远处了望。
原本连绵不绝的帐篷,正在急速撤下。
流民们大包小裹的,跟随在陈息一行马队后面。
浩浩荡荡离开。
头都不愿再回一次。
这一走,代表着大御千万子民,对朝廷的绝望。
薛天岳脸色,逐渐由铁青转为潮红。
他。
好像真的在做了。
似乎。
还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