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广进侯放声大笑起来。
“丰林伯,说得好啊!”
“朝廷要真能照这个法子来,咱们北境可就稳当了。”
老侯爷现在对这位年轻伯爵的眼光佩服得五体投地。
年纪轻轻就能想出这么周全的计策,实在是难得。
不过乐呵完了,老爷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再好的计策,也得朝廷点头才行。
如今后党、二皇子、三皇子争得头破血流,朝堂上早就乱成一锅粥。
谁还顾得上北境的安危?
老爷子转头打量着许平安。
这小子二十出头就能在赤水河干掉三万妖蛮骑兵。
自己这把老骨头怕是扛不了多久,北境早晚得靠这个年轻人。
许平安这会儿正趴在作战图前仔细研究,眼睛都发亮了。
这么精细的地图他做梦都想要。
上辈子玩策略游戏那会儿他就明白——
打仗没地图就像瞎子摸象,根本没法做长远打算。
这图金贵得很,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讨要。
只能拼命把图上细节往脑子里刻,想着回头自己照着画。
老爷子看他眼巴巴的样子笑出声:“丰林伯这么稀罕这图?”
许平安赶紧点头:“这图上连哪个山坳能藏兵都标得清清楚楚,谁见了不喜欢啊!”
老侯爷摸着胡子乐了:“你要真喜欢,我这儿还有份小号的。”
“要是不嫌寒酸,就送你了。”
一听这话,许平安心里乐开了花,止不住的道谢。
老侯爷转身从书架上又摸出个卷轴,哗啦一声抖开来。
还真是另一张大晋疆域图!
虽说比桌上那张小了一圈,可该标的山川河流半点不差。
许平安跟捧宝贝似的把图接过来,胳膊肘都绷得紧紧的。
这还没完,老爷子又塞过来一堆手稿和兵书。
里头既有草原各部落的方言习俗、势力纠葛,还有老爷子亲自写的带兵打仗心得。
许平安哪能不明白,这摆明了是要把看家本事传给他。
自家儿子吴签不成才,扛不起镇守北境的大旗,老爷子又天天操心北边安危。
得,干脆把宝全押在这位丰林伯身上了。
许平安恭恭敬敬接过东西,又给老爷子行了个大礼。
老侯爷长叹一声,拍着他肩膀,道:“许贤侄啊,为了大晋百姓,北境防务可不敢马虎。”
“侯爷放心,您的话我都记心坎里了。”许平安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老爷子看他只是个五百户的小伯爵,又安慰道:
“你在北境专心练兵就成,朝堂上那些弯弯绕,老夫帮你兜着。”
这话说得实在,到底是同穿铠甲的勋贵,太知道许平安往后要碰见啥糟心事了。
而侯爷的意思也说得直白:你尽管放手干,谁敢告黑状,老夫给你撑腰!
听得许平安鼻子直发酸,心想这老爷子也太够意思了。
俩人唠了会家常,老爷子突然又想起个事儿。
“我总听人说,丰林伯勇猛无敌,是能横扫千军的主儿。”
“要不要去练武场跟老夫比划比划?”
许平安心里清楚,这是广进侯想试试他的身手。
本来不想显摆,可看老侯爷这么来劲,再加上今天人家刚送了图的情分,实在不好推辞。
跟着老侯爷绕到侯府后院的小练武场。
场子不算宽敞,摆满了兵器架和石锁这些练功的家伙。
不过看那些物件上落的灰,估计老侯爷也是许久没来过了。
果不其然,广进侯重重叹了口气。
“吴签那小子不争气。”
“我这身功夫,他压根儿没那天分学。”
“这练武场也荒废好些年头了。”
“让丰林伯看笑话了。”
走到场子中央,老侯爷顺手抄起兵器架上一杆乌黑长枪,甩手扔给许平安。
许平安接枪时手腕一沉,心里咯噔一下。
这杆枪的分量比寻常长枪沉了得有好几倍。
如今身为炼神境巅峰武者,他现在的臂力远超常人,使军中的制式长枪总觉得轻飘飘的。
这杆沉甸甸的枪倒是趁手得很。
许平安扎稳马步,双臂发力,枪头‘唰’地抖出个磨盘大的枪花。
枪尖破空时竟带出隐隐的虎啸声。
老侯爷抚掌笑道。
“许贤侄,这枪名叫【破军】”
“是前朝大将南雄傲天的兵器。”
“后来归了我们大晋朝。”
“先帝看我屡立战功,就把这枪赏给我了。”
“这玩意儿沉得很,没把子力气可耍不动。”
“如今我这把老骨头,使起来实在吃力。”
“丰林伯不妨试试趁不趁手。”
听说这是前朝名将用过的兵器,许平安顿时来了兴趣。
他忍不住想上手试试,看这枪有啥特别之处。
许平安两脚扎稳马步,两手握住枪杆一抖。
那杆沉甸甸的破军枪竟像活过来似的,枪头划出银亮弧线,在他周身游走如龙。
他没整那些花架子,老老实实耍了套军中常见的六合枪法。
可这破军枪少说也有四十斤重,在他手里愣是轻得像根芦苇杆,引得老侯爷捋着胡子连连点头。
待许平安收势站定,连大气都没喘一口。
老侯爷笑眯眯上前:“都说宝剑赠英雄,这杆神枪也该配当世豪杰。”
“丰林伯若不嫌弃,这杆破军枪就赠与你吧。”
“这可使不得!”许平安赶忙摆手,“御赐之物太过贵重…………”
“当年圣上赐枪,盼的是有人能扫平北境。”
老侯爷拍了拍冰凉的枪杆,“如今老夫年迈,倒是丰林伯你——”
他望向庭中沙漏:“若能用它护我大晋百姓,这枪才算没白跟老夫二十年。”
话说到这份上,许平安也不好推辞。
说来也奇,这枪握在手里就像长在身上似的,挥刺劈挑都格外顺手。
两人回花厅又吃了盏茶。
眼见日头西斜,老侯爷面露倦色,许平安识趣地起身告辞。
广进侯今日格外开怀,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外。直到马车转过街角,老人家还倚着石狮子张望。
车厢里,许平安抱着刚得的北境舆图,破军枪横搁在膝头。
车辙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中,他摩挲着枪身上深深浅浅的划痕——那都是二十年来,边关的风沙刻下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