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这个时候,陆明煦已经睡了。
明日一早就要上朝,他得早些休息才对。
可他今天怎么都睡不着,在院子里练剑,一口气劈了十多根竹子,又舞了一套剑法,累得气喘吁吁,心里却还是憋闷。
今晚佑景和承慎说话的时候,他担心佑景会受伤,所以偷偷跟了过去,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陈映晚果然拥有非同一般的秘密。
什么系统,什么重生,听起来不可思议。
但仔细想想,陈映晚一些做法似乎也有迹可循了。
陈映晚和承慎都是重生回来的,所以她能预知未来,提前避开灾祸。
他想起刚认识陈映晚的时候,他提出想去边疆建功立业。
可陈映晚不希望他去,很是担心他会在边疆遇险。
现在想想,或许陈映晚早就知道他们一家人的结局。
陆明煦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他自然是喜欢映晚的,也能够理解映晚隐瞒他这件事。
毕竟这可是匪夷所思的“重生”。
能随便把这种事告诉别人,除非是不想活了。
可陆明煦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伤心。
就像兄长说的那样,他也没办法得到映晚全部的信任。
到头来,他还是没办法走进陈映晚的心里。
更可悲的是,这并非他努力就能改变的结果。
“二爷醒着吗?”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陆明煦猛地站了起来,看向门外。
礼棋比他先一步反应,连忙跑向门口迎接陈映晚进来。
看到陈映晚的一瞬间,陆明煦有些不知所措,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陈映晚靠近,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慌张道:“我、我刚练过剑,一身的臭汗,别熏到你了!”
陆明煦在陈映晚面前一直都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形象,几乎每次找她之前都会偷偷地沐浴更衣熏香。
陈映晚从善如流地停住了脚步。
陆明煦这才磕磕绊绊地问:“你怎么来了?”
陈映晚道:“我发觉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闷闷不乐的,可是因为我吗?”
“如果是因为我,那我就该来同你说清楚,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隔夜的不愉快。”
陆明煦抿了抿嘴唇,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这样破冰的举动,居然是映晚来做。
他好蠢,明明可以直接问映晚的,却偏要自己生闷气。
他和映晚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有什么矛盾误会,当面就解决了,绝对不会留到第二天。
他真是带兵打仗打得糊涂了。
陈映晚本来只是想问个清楚明白,却见陆明煦神色几经变化。
陆明煦从懊恼愧疚到眼眶微红,最后抬起头委屈地看向陈映晚:“映晚,我想问你一些事。”
他又看了眼院子里的下人。
他和陈映晚若是保持着现在的距离说“秘密”,那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了。
于是陆明煦迅速去洗了个澡,又换了套熏香过的新衣裳,才进屋关上门,凑到了陈映晚身边。
他终于能问出自己想问的话了。
陈映晚听到陆明煦得知重生和系统的事情,并没有太过惊讶。
其实陈映晚也早就想过,倘若她要和陆明煦继续下去的话,那就早晚要把自己的秘密全部告诉陆明煦。
而陆明煦有什么反应,却不在她能控制的范围内。
所以她只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至少她的坦白不会影响到承慎和家人。
没想到会这么巧,陆明煦现在就知道了。
陈映晚顿了顿,叹了口气:“我会告诉你一切,但是我希望你在知道这些后,不要跟任何人透露。”
“无论你觉得我是异类也好,讨厌我也好,总之不要和任何人说。”
陆明煦想说他绝对不会讨厌陈映晚,但语言太过苍白,他只能抿着嘴唇,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接着陈映晚跟他讲述了两辈子加起来发生的事情。
陆明煦一会儿怔愣一会儿震惊,直到最后一句话说完。
屋子里鸦雀无声。
陆明煦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若擂鼓般跳动。
他望向陈映晚的眼神复杂至极。
居然……
实在是太……
陈映晚看着陆明煦,从对方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些情绪,类似“心疼”、“敬佩”,但还有一些是她不理解的。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陆明煦的情绪非常强烈,眼睛亮得出奇,她甚至有些不敢直视。
她只看着陆明煦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明煦,你还好吧?”
陆明煦慌忙点头:“我、我好极了,你不用管我。”
陈映晚眨了眨眼:“那我们之间的矛盾……”
“解决了!”
陆明煦立刻回答。
陈映晚松了口气,站起身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
陆明煦连连点头,又略带期待地问:“我下朝后可以找你吗?”
陈映晚笑了:“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不是每天都见面吗?”
陈映晚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陆明煦不顾礼棋的呼喊,转身一口气跑回了屋子关上门。
他后背靠着门,缓缓滑落坐在地上。
他的脸和耳朵红得厉害,眼睛却十分明亮。
他捂着脸,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年般低声喃喃着“冷静”。
说实话,他一直都觉得映晚很厉害。
但他没想到映晚会这么厉害!
她的坚韧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配不上映晚。
那样一个能从艰难生活中不断寻找出路的一个女子,是多么让人心生敬佩。
往常他只觉得自己带兵打仗平定战乱后,有能力保护得了陈映晚。
现在看来,陈映晚并不是生长在他羽翼下、需要他保护的娇花,而是和他并肩、甚至比他还要茂盛的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