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面具脱手后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并不算响亮。
支撑着余辉那副病态狂热的意志,也随着面具的脱离而崩塌。
他的身躯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激起一片尘土。
烟尘稍散,那张再无任何遮掩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中。
苍白,憔悴,还有该死的熟悉。
江夏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这张脸,还真是他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与他一同在学院大槐树下畅谈未来的老同学!
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勒住,闷痛感扩散开来。
江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个“老同学”。
你要说他坏?
他那套“为人类文明保留最后火种”的理论,说得是那么大义凛然,仿佛自己是忍辱负重的救世主。
也确实,他没有将“天渊”的真相直接抛给普通民众,避免社会秩序的崩溃。
那为什么要袭击武考?
江夏太了解老同学的性子,这家伙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偏执的傲慢与自负。
他恐怕是这样的逻辑:
“我们这些身经百战的‘精英’都一筹莫展的困局,难道要指望一群连社会都没踏入过的雏鸟来破解?”
“别搞笑了。反正他们迟早要被你们高层送进‘天渊’充当消耗品,不如我提前动手,清理掉这些‘所谓的希望’,也让你们这些家伙彻底死了心,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可要说他好……
那你看看他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哪一件能和“好”字沾上哪怕一点边?
屠戮无辜的武考生?
要知道那些人每一位都是大夏未来的栋梁!
或者是搞那些邪恶的仪式袭击破坏官方机构?
挥霍本就捉襟见肘的战略资源用来与他对抗。
这些每一分本都该用在抵御“天渊”的前线上!
还蛊惑人心拉帮结派,教唆他人走向毁灭
桩桩件件!
任何一条,都足够他把牢底坐穿,不得翻身!
无论他嘴上说得多么冠冕堂皇,都掩盖不了他双手沾满的鲜血和犯下的滔天罪行。
用一个词来形容,或许再贴切不过……
“人奸”。
多么讽刺。
曾几何时,他们胸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为了守护人类的未来可以不惜一切。
如今,却是一个成为镇守一市的镇守者。
另一个,却堕落成人人得而诛之,与整个文明为敌的“降临者”余孽。
命运,真的会开玩笑。
江夏缓缓弯下腰,拾起了那块冰冷的金属面具。
面具的造型极尽扭曲,嘴角咧开一个诡异到极致的弧度,仿佛在嘲笑着世间的一切。
指尖在粗糙冰冷的金属表面轻轻划过。
所以,这如恶鬼般狞笑的……
究竟是面具……
还是老沈此刻的本来面目?
江夏的声音低沉:“我江夏自认脑子没你活络,嘴皮子也没你利索。”
“当年在学院,跟你辩论那些狗屁问题,我他妈一次都没赢过!”
“只是这一次……”
“我想问你。”
“这面具戴在了脸上后……真能如你说的那么轻易摘下来?”
“它又何尝不是你心上的面具。”
“你明明如此悲观。”
“却为何要去掐灭别人怀揣的希望?”
“让所有人来认同你的悲观?”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委屈,特伟大,是一个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独英雄?”
江夏的声音陡然拔高。
“真正的英雄,是那些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也依然会挺直腰杆,咬着牙,一步一个血印走到底,笑着迎接死亡的人!”
“你跟我谈牺牲?”
“去你妈的牺牲!大夏每年有多少战士,多少科研人员,多少默默无闻的人,为了抵御‘天渊’,为了守护身后的亿万同胞,连名字都没留下就化作了焦土!”
“他们哪个不比你伟大?!你那点自以为是的牺牲,算个屁!”
“你明明有勇气在这里以自己的生命设局……”
“为什么没有勇气和我去‘天渊’阵前盛大的走向死亡?”
话音落下,江夏手臂猛然发力,那恶鬼面具被他狠狠摔在地上!
还不等面具弹起。
他一脚之下,应声碎裂,四分五裂!
江夏胸膛剧烈起伏,踩着面具的碎片,狠狠碾了几下。
老沈这种人,比那些纯粹的恶人,更让他感到恶心。
对付那些纯粹的坏种,他江夏动手的时候,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心里更不会有半分波澜。
杀便杀了,为民除害,天经地义。
可这种非要顶着一个看似“崇高”的理想,干着卑劣的勾当,还试图给自己的行为披上合理的外衣。
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哲学思辨,也懒得去懂。
他只认一个死理。
希望,从来不是靠别人施舍,更不是靠熄灭别人的希望来成就自己的所谓“清醒”!
希望,是要靠自己去争取来的啊!
江夏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呸,当年以为你多厉害一个人呢,现在看来却是个自己感动了自己的蠢货。”
发泄完胸中的郁气,江夏这才转向山城和云城的两位镇守者。
他抱了抱拳:“感谢二位援手,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这个人情我江夏记下了,改日我做东。”
“他把我引出来肯定是有什么更大的谋划,我得赶回去了。”
“需要我们过去支援吗?”山城问:“不过,我这边也不能离开山城辖区太久,那帮杂碎最近也不太安分。”
另一边的云城,依旧是那副清冷寡言的模样。
她手腕轻巧一抖,手腕轻振,几点猩红的血珠在空中划过,随后她将匕首放在鞘前,犹豫要不要收回。
江夏摆了摆手:“不必劳烦二位了。”
“我已经通知了其他帮手。”
声音尚在原地回荡,人已化作一道急电,朝着武考源境的方向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