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内。
面具男将最后一枚棋子放进棋盒中。
‘咔哒’。
轻微的落子声在空旷的场地中格外清晰。
他缓缓合上盖子。
“该来了吧。”
话音方才刚刚落下。
只听一声巨响炸开。
不是爆炸,更像是什么坚固的东西被蛮横地撕裂。
“砰——!”
生锈的卷闸铁门发出痛苦的哀鸣。
接着整个门板向内凹陷,然后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倒下。
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埃。
一个身影,沐浴在从门外涌入的阳光中。
露出一张略显疲惫的面孔。
江夏的镇守者。
江夏。
他扫过破败的厂房内部。
最终,视线定格在那个悠然站立在棋盘边的面具男身上。
尘埃还在空中飞舞。
江夏没有立刻动手,他的目光带着审视。
“找你好久了。”
面具男没有回答。
他甚至没有转身看向门口。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手,将棋盒放在一边:“等你好久了。”
面具男的声音穿透面具,带着一股波澜不惊的平静。
好似来者不是踢门的镇守者,而是约好的访客。
江夏微不可察地眯起了眼睛。
对方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
没有仓皇逃窜,没有厉声威胁,只有一种……从容。
“你知道我会来?”
江夏向前走了几步。
面具男终于转过身,恶鬼面具正对着江夏的方向。
那双眼缝里透出的光,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玩味。
“当然。”面具男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许愉悦,“鱼儿上钩,总归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你的位置暴露是故意的?”
江夏的声调沉了几分。
他们追踪这条线索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果这只是一个陷阱……
“饵不够诱人,怎么能引来大鱼?”面具男摊开双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一点小小的‘惊喜’,让你们忙碌起来,让这座城市绷紧神经。”
他停顿了一下:“也顺便筛选一下,看看哪些棋子值得继续下,哪些该被弃掉。”
江夏的心头掠过一丝寒意。
这个人的思维模式,有些不太正常……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夏厉声问道:“武考袭击?制造混乱?为了什么?”
面具男歪了歪头,仿佛听到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
“为了什么?”他的声音忽而变得柔和,带着一种古怪的怀旧:“为了……旧日的理想啊,江夏。”
“我们两曾是如此坚信着会迎来美好的明天。”
江夏的身体猛地绷紧,也听出了言外之意:“你认识我?”
面具男向前走了一步,一步、两步……
他走到光线明亮的地方,让江夏能更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恶鬼面具。
“岂止是认识。”面具男的声音里多了一分笑意:“我们可是……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宿舍的老同学啊。”
“嗡!”
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从江夏身上爆发出来。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紧紧盯着面具男。
“你……”江夏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面具男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江夏的大脑飞速运转。
同一个学院,同一个班级……
有能力走到这一步的只有……
“老沈?”
面具男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但其中蕴含的讽刺意味却更浓了:“是我,怎么,毕业才十年,就不认得老同学的声音了?”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他继续说道:“当年那个埋头刻苦,一心想着守护大夏未来的热血青年,怎么会变成你眼前的‘降临者’?”
“是……”江夏的牙关咬紧,不愿相信。
他记忆中的某个身影,某个声音,正在与眼前这个戴着恶鬼面具的人重叠。
“当年我们在宿舍深夜讨论着人类的未来,我们需要如何守护,那时候的我们,多么纯粹啊。”
“可毕业之后呢?我们看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变得冰冷:“高层为了权力斗争,牺牲普通人的利益。”
“资源被垄断,所谓的公平不过是给庸人看的笑话。那些被掌控的源境,被他们当做敛财和巩固地位的工具。”
“而我们这些从学院里出来的‘希望’,被塞进他们设计好的位置,成为他们的棋子。”
“你看看这座城市,看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他们真的关心普通人的死活吗?他们只是怕自己的利益受损,怕他们的‘秩序’被打破。”
“武考,就是他们选拔‘合格棋子’的舞台。”
面具男指着棋盘:“他们挑选那些有天赋、听话的,把他们培养成新的棋子,继续维护这个腐朽的体系。”
“而我,要做的就是掀翻这个棋盘。”
“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秩序’有多么不堪一击。”
江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面具男再次轻笑:“那你以前也不是会为了学院的名声,为了自己的名声,压下因为官方失误,害得一位天赋学员灵魂海破碎,泯然众人的丑闻。”
“因为,那时无权无势的你,就是一枚棋子,无法左右学院的意见,你只是滚滚洪流下的蝼蚁。”
“你除了私下为他做出一些补偿外,你什么都做不到。”
江夏无法反驳。
当时的情况确实如此……
“江夏,还记得我的毕业论文被毙了的事么?”
“嗯……但是你没有说为什么。”
面具男无奈的笑了笑:“那现在告诉你吧。”
“因为我写……”
“一个人在下围棋,一个人在下五子棋,明明还没有去看两人的棋局走势如何,就有人已经定下判言。”
“下围棋的更聪明。”
“你看,所有事物都被赋予了应有的期许。”
“而我们从小到大也被赋予了应有的期许。”
“我们如果与这份期许背道而驰,那我们就是那只会下五子棋不如别人聪明的‘庸才’。”
“我不想活在条条框框的期许中,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不踏出那一步,推翻固有的印象,我们永远活在前人的阴影下。”
“前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前人又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如此背道而驰的两句话都能一同流传至今。”
“那为何活在现在的我却不能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牺牲是高尚的,逃跑是可耻的。”
“那无谓的愚蠢牺牲也是高尚?卧薪尝胆的隐忍逃跑也是可耻?”
“所以,被毙了。”
“理由是观点离经叛道,不符合正常三观。”
“恰恰相反,我觉得我的论文成功了,为何正常三观?”
“是毙了我论文的老师三观?”
“亦或?”
“所以我退学了,我已经找到我未来要走的路。”
“世人盲目痴愚,我不需要寻求任何愚者的认同。”
江夏打断了他:“一派胡言!”
“这难道不是你自以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