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幽顿在原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一时间对不上话。
楚封尘冷瞧着她，眼底满是讽刺。
“你执意要孩子们回到你身边，可连你自己的吃穿用度也都是侯府所给。”
“难道你还当你是以前的你吗？”
以前她是将军府嫡出，受万千宠爱，养两个孩子自然不成问题，可如今她是什么身份？
一个主母之尊还是自己给她的，没了侯府她什么都不是，又有何脸面来自己面前叫板？
“先不说镜儿，连带韵儿在内，衣食住行哪个不是最好的？”
“哪怕她以后长大，成亲找夫家也能靠着侯府找个更好的夫家，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她。”
“这一点，你能为她做到吗？”
义兄死时交代了自己两件事，一是把镜儿抚育成人，二是找到他那个未过门的妻子。
可他的妻死了，只留下个孩子。
所以哪怕韵儿不是义兄所出，这些年自己也从没亏待过她。
韵儿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开口说话叫的第一声‘爹’就是叫自己。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她亲生父亲，自己也就把她当做亲生女儿。
不管这么说，这两个孩子自己是真心对待的，并不作假。
她为母则刚一心为子，可难道自己这个父亲就是摆设？
“为人父母者，则为子计深远。”
“你扪心自问，你一心想让他们回到你身边，到底是为他们好还是为了你自己！”
楚封尘走的时候，许清幽还站在原地未动一步，只是脸色苍白的难看。
翠屏从外面进来，瞧她脸色不好赶紧把她扶到榻上：“小姐您没事吧？”
“老夫人不是说让世子留下跟你共饮吗？他怎么走了？”
许清幽视线落在倒在地上还在往外流着酒水的酒壶上：“酒水已无，何必再留？”
翠屏声音放轻了些：“小姐，您是不是又跟世子吵架了？”
许清幽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我是否做错了。”
楚封尘有一句话说得对，以自己如今的能力，没办法给两个孩子更好的。
或许为了他们好，自己真的不该执意让他们回到自己身边。
“翠屏，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翠屏见此只能收拾东西出去。
许清幽躺在床上。
天色渐渐黑了，屋内没掌灯，也跟着一点点昏暗下去，黑暗逐渐将她笼罩。
她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浑浑噩噩不知是幻觉还是做梦。
一会瞧见两个孩子小时候哭着求‘娘亲别走’。
一会是他们长大后咒骂自己‘自私’的满是恨意的脸。
一会又听见他们母亲问自己为何不遵守承诺。
混乱到极致，甚至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
房门再次被敲响。
许清幽睁开眼发现自己用同一个姿势竟在床上躺了一夜。
此时外面天已大亮。
“小姐，老夫人派人传话让您起床洗漱。”
许清幽想起今日是接风宴，起身换衣：“接风宴不是下午么？”
翠屏端着水盆从外进来伺候她洗漱，眨眨眼：“小姐收拾完就知道了。”
许清幽一整晚都没好好休息，此时脑子还浑噩着，没太在意翠屏刻意卖关子。
等她收拾好，元嬷嬷带着楚韵出现在房门口。
许清幽瞧见楚韵浑身一颤，控制住上前的念头：“嬷嬷，您这是？”
元嬷嬷脸上依旧挂着平日的笑：“老夫人说了，既是世子妃接风宴，岂有小姐不陪着的道理？”
“这不，一大早就让奴婢把人给您带来了。”
“世子那边奴婢也已经传达了老夫人的意思，今日一天小姐就跟着您。”
“下午宴会才开始，这功夫夫人那边也忙着准备招待客人，您可以随意带小姐去玩。”
许清幽心中感动：“祖母做事向来周到，多谢祖母好意。”
她下意识看向楚韵。
小丫头今日穿了一身浅粉色的长裙，头上一左一右扎着两个小揪，其余细软的发丝随意散在身后。
她撅着小嘴，像是跟谁在闹别扭，看起来娇俏的不行。
元嬷嬷见她有点不配合，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小姐可还记得答应过老夫人什么？”
楚韵小身子僵了僵，小嘴撅得更高了。
但还是哼哼唧唧不情不愿的走到许清幽面前行了个礼。
“韵儿见过母亲，今天一天麻烦母亲照顾。”
天知道许清幽等她这声母亲等了多久，此刻眼眶发热，几乎滚下泪来。
元嬷嬷：“人既已送到，那奴婢就告退了。”
许清幽又道了谢，让翠屏把元嬷嬷送出去，这才重新看向小丫头。
楚韵鼓着腮帮子哼哼唧唧的，一看就是被逼来的。
许清幽莫名想起楚封尘昨日的话，袖内的手松开又攥紧，重复几次后蹲在她面前。
“韵儿。”许清幽用很轻的声音叫她，像是怕惊扰到一只幼猫般小心。
楚韵别着小脑袋‘嗯’了一声，算做回应。
许清幽一点点描绘着她的眉眼，像是要拼命把她的样子记在脑海。
许久之后才道：“韵儿不喜欢跟娘亲在一块？那等跟娘亲吃过早膳后，娘亲就让人送你回去可好？”
或许自己该现在就放她走，以免让她更加讨厌自己。
可是自己实在不舍。
只是吃个饭而已，吃过饭，自己就放手。
楚镜怔了下，终于转过头来看她，眸子里带着几分疑惑和无措：“你不打算让韵儿一直在这吗？”
许清幽轻轻摇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娘亲不会做让韵儿不开心的事。”
只要她的孩子能健康快乐的长大就好。
如果楚封尘真的能比自己做得更好，那自己情愿放手。
自己会在远处看着他们，守护着他们，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楚韵诧异的看着她，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她一眼，就连眉毛都皱巴起来。
好奇怪啊，这跟娘亲——不对，曾祖母说自己不该再叫娘亲，只能叫小姨。
小姨今早过来找自己的时候，明明说这个人一定会把自己压在这不让自己回去。
说不定还会因为自己之前得罪她，借机惩罚自己呢。
可她现在这样好像并不像是要强迫自己的样子。
难道是假装的，想要先降低自己的警惕心吗？
楚韵不知道，她打算留下来再观察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