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安家清幽雅致的一间小院内,青砖灰瓦,庭院深深。
此时已入深秋,好在临近中午时候,太阳正好,晒得人浑身暖融融。
茶室里,安老爷子身着舒适的唐装,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
面前的茶几上,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正冒着袅袅热气。
秦远舟坐在他的下首,神情恭敬,却不失沉稳。
“远舟啊,”
安老爷子呷了口茶,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结婚报告,撤回来了吧?”
秦远舟微微颔首,
“是的,外公,按您的意思,已经撤回了。”
安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苍劲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那就好。有些事情,急不得。等你黄伯父那边的事情彻底了结,京里这边我也安排妥当,你再提交。我安家的孙女婿,不能不清不楚地就这么定了。”
说着,顿了顿,语气加重继续道,
“更重要的是,我可不允许我的宝贝孙女,因为这桩婚事,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背上什么‘杀人犯的女儿’这种莫须有的名声,被那些不相干的人拉去调查。”
老爷子的话虽然说得平静,但其中蕴含的维护之意和深谋远虑,让秦远舟心中微动。
他知道,老爷子这么做,都是为了林晚柠,也是为了他们以后的生活。
“外公,您考虑得周全。”
秦远舟诚恳道,
“黄景文的事情牵连甚广,若是上面真的因此对晚柠展开不必要的调查,不仅会影响她的情绪,也会给我们带来许多麻烦。平白让她受委屈,我也不忍心。”
安老爷子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那你……跟晚柠那边,是怎么说的?她没多想吧?”
秦远舟如实回答,
“我跟她说,黄夫人的后事毕竟是我出面操办的,我想等这些事情彻底尘埃落定,我们再安心提交报告,好好准备婚礼。”
“总不能领了证,婚礼却遥遥无期,我觉得对不起她。而且,万一报告批下来过了时效,到时候又得重新折腾,反而麻烦。”
安老爷子听完,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点了点头,
“嗯,算你小子机灵,这个说法还算妥帖,没让晚柠那丫头胡思乱想就好。”
他话锋一转,神情严肃起来,
“不过,远舟啊,有些话,我今天必须跟你说清楚。”
秦远舟正襟危坐,
“外公请讲。”
“黄家那些小子,包括黄景文在内,哪个想跟我安家攀亲,我都是一概不理的。”
安老爷子语气沉凝,
“也就是晚柠这丫头,是我们安家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宝贝,我知道她有多喜欢你,也看得出你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才点了这个头。”
“但是,”
老爷子加重了语气,
“有几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第一,你姓秦,以后也只能姓秦,不能因为你黄伯父那边就动什么改姓的念头,更别想着用黄家的身份去做什么。”
“第二,你和黄家的这层关系,除了我们自家人,不必对外宣扬,更不能让黄家借着你和晚柠的婚事,来攀附我们安家。我不允许黄家通过你,来借我们安家的光。”
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
“京市这潭水深得很,黄家那些人的行事作风,我清楚得很。一向惯于钻营,唯利是图,想借着联姻攀上我们安家这棵大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安家,不做这种人的垫脚石。”
秦远舟听着,心中了然。
他知道安老爷子的顾虑,也理解他的立场。
黄家在京市的名声确实不算好,据他了解,黄耀中虽然为人还算正派,但黄家旁支的一些人,行事确实令人不齿。
要不是黄家根基深厚难以撼动,出事的早就不止黄景文一个了。
秦远舟点点头,郑重地看向安老爷子,语气坚定,
“外公,您放心。我秦远舟此生唯爱晚柠一人,与她共度余生是我最大的心愿。至于黄家,我认黄伯父这个父亲,是出于人伦孝道,但我绝不会让他们利用我和晚柠的婚事,去做任何有损安家清誉的事情。改姓之事,更是无稽之谈。我姓秦,永远姓秦。”
安老爷子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见他神情恳切,目光坚定,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了些许,
“好,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晚柠那丫头,以后就交给你了,莫要让她受委屈。”
“定不负外公所托。”秦远舟郑重承诺。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屋内,在古朴的家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场关乎未来和家族的谈话,在平静中带着几分严肃地结束了。
秦远舟知道,他肩上的责任,又重了几分。
跟安老爷子道别后,秦远舟准备启程返回黄家,处理黄夫人的后事。
安泽深亲自送他到门口,车子已经备好。
在上车前,安泽深停下脚步,神情比在老爷子面前时更加严肃,他压低了声音,对秦远舟嘱咐道,
“远舟,黄家那潭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这次回去,除了为你黄伯母处理后事,尽一份心意之外,其他任何事情,你都不要掺合。”
“记住,是任何事情,不管是人情往来上的,还是可能涉及到的遗产分割上的,这些都与你无关。”
秦远舟认真点头,“舅舅,我明白了,您放心。”
安泽深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继续道,
“你黄伯父那边,毕竟是你生父,他对你或许有舐犊之情。但黄家其他人,可就未必了。这次回去,你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务必警醒着点。”
怕秦远舟不明白,安泽深解释道,
“我这么说吧,不管你黄伯父向你提出任何想要你融入黄家的请求,比如认祖归宗、改换门庭,甚至只是让你在京市发展,你都不能答应。一句都不能!”
安泽深说完,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秦远舟的肩膀,那力道和眼神,不像是在提建议,也不是单纯的关切,而是一种近乎命令的、明确的要求。
秦远舟心中一凛。
以他对安泽深的了解,他知道,安泽深这么说,绝非危言耸听。
秦远舟点点头,郑重道,“舅舅,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自己多保重。”
安泽深又在秦远舟的肩头重重拍了两下,这才松开了手。
秦远舟深吸一口气,和安泽深道了别,上车朝着黄家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