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王神色一凛,从晚余手里抽出那封信收入袖中,转身朝外走去:“娘娘保重,本王会再来的。”
晚余默然而立,看着他迈步出了门,那一袭浅杏色蟒袍渐渐融进晨光日影里。
佛堂内安静下来,只余满室檀香袅袅。
晚余缓缓呼出一口气,后背一片湿凉。
紫苏走进来搀扶她:“娘娘,您还好吗?”
晚余借着她的力道,身子松弛下来:“我没事,等会儿你去告诉胡尽忠,让他再去找一下来喜,让来喜把这件事告诉徐掌印。”
“好,奴婢先送娘娘回去。”紫苏答应一声,扶着她往外走,“娘娘,皇上不都安排好了吗,您又何必冒险?”
晚余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咱们不能单指望皇上,万一皇上那边有变,咱们岂不要坐着等死。”
紫苏心中不安:“娘娘觉得长平王会信吗?”
晚余唇角微弯:“他信不信我不要紧,要紧的是中山王不会再信他。”
长平王佛堂密会晚余的事,很快就有人告诉了中山王。
中山王听完,脸色阴沉了许久,却没有去质问长平王。
到了晚上,长平王主动来找他,把晚余给自己的信拿给他看,又把晚余和自己说的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中山王大为震惊,一则是为了这封信,二则是为了长平王的坦诚。
他扪心自问,如果他拿到这样一封信,是绝对不会告诉长平王的。
幸好他没有直接去问长平王,否则既显得他小肚鸡肠,又暴露了他派人盯梢长平王的事情。
于是,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吃惊地问长平王:“你确定这是皇上的亲笔信吗?”
长平王说自己已经找人鉴定过,确认是皇上的笔迹才来告诉他的。
中山王半真半假道:“既然皇上如此信任你,如果皇上当真不能活着回来,这大邺的江山就托付给你了。”
长平王认真唤了他一声哥哥:“哥哥也不用拿话试我,若非皇上要削咱们的藩,我压根不会动兴兵的念头,如今来了京城,也是为了助哥哥一臂之力。
我自个有几斤几两,我自个清楚,只希望哥哥来日登了高位,把我们长平王府的荣华富贵延续下去,让我的子孙后代再享几百年的福。”
中山王哈哈大笑,拍着胸脯保证道:“好兄弟,哥哥若登了高位,你必然是头号的功臣,江山分你一半都使得,何况荣华富贵。”
长平王也跟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徐清盏和贞妃,一个向着哥哥,一个向着我,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在挑拨离间,哥哥千万不要听信他们的话,坏了咱们兄弟的情份。”
中山王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两下:“好兄弟,你放心,哥哥不是傻子,哥哥心里有数。”
“哥哥有数就好。”长平王说,“反正现在朝堂已经换成了咱们的人,依我之见,咱们先按兵不动,等皇上的尸体找到之后,咱们也不跟他们废话,哥哥直接往金銮殿上一坐,万事大吉。”
中山王再次放声大笑:“咱们兄弟心有灵犀,哥也是这么想的,随便他们怎么挑拨,咱们以不变应万变,还是打捞尸体要紧。”
两人误会解除,相谈甚欢,密谋到深夜才尽兴而归。
接下来的两天,长平王都没有再单独会见晚余。
晚余也不着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安生生待在寿康宫,有时陪静安太妃说话,有时去找乌兰雅玩,有时也会在院子里和别的妃嫔闲话几句家常。
嘉华公主年纪小,在房里待不住,每天都要出来玩耍,晚余如果遇到她,就会和她玩一会儿,在她童言童语里得到短暂的放松。
庄妃一开始很谨慎,生怕嘉华公主不小心冲撞了她。
后来见她们玩得很高兴,也就没那么紧张了,有时也会和晚余说一说怀孩子的经验。
其他妃嫔们实在闲得无聊,渐渐的也和她们凑在一处玩耍,就连兰贵妃都会翻着白眼站在旁边看热闹。
后宫妃嫔头一回出现如此和谐的局面,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其乐融融。
只有端妃是例外,非必要从不出门,整日在房中诵经理佛,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大家知她素来如此,便都默契地不去打扰她。
然而,平静和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三日后的清晨,一个噩耗从开封送达了京城。
黄河上的渔夫打捞到一具穿龙袍的尸身,经驻守开封的官员辨认,确认是皇上本人。
消息传入紫禁城,对于后宫妃嫔来说,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寿康宫里顿时哭声震天。
中山王从自己的亲信口中得到确切消息,大喜过望,立刻命人把长平王请到自己暂住的宫殿,又让人传令文武百官往金銮殿议事。
长平王过去的时候,中山王正在内殿更衣,长平王看着他身上的蟒袍,笑着建议他:“哥哥不是早就准备好了龙袍吗,何不直接换上龙袍去面见百官。”
中山王哈哈笑着摆手:“虽然是早晚的事,但也不能太心急,好像咱们就盼着这一天似的。”
“可不就盼着这一天吗?”长平王摆手示意随从退下,自己亲自为中山王整理发冠。
“哥哥龙章凤姿,英武不凡,合该是要登临天下的。”
中山王心里美滋滋,仰天长笑。
长平王突然从袖中翻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直取中山王的咽喉。
眼看着中山王就要血溅三尺,一道红色身影从长平王身后闪现。
“噗呲”一声,利刃刺入皮肉,长平王被人从后背到前胸捅了一个透心凉。
长平王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捂着心口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妖孽般的美人面。